凤二回过头,想抱怨路萧叫他等了这样久,话却突然梗在喉咙里。
俊秀的青年一身淡雅青衫,手提着一盏古朴小灯,面上带着绯红的颜色,一双桃花眼笑得弯弯,目光朦胧似雾,却又是顾盼含情。
丰神俊朗,霞姿月韵。
就这样印在凤玄亭眸子里。
“……凤二?”
凤二惊醒过来,见路萧不知何时已走至他面前,伸出一只白皙纤瘦的手在他眼前晃了一晃。
他笑着,唇红齿白,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
凤二才觉察自己竟……看他看得呆住了,顿时倍感窘迫。但下一秒,他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酒气。
细看时,才发现眼前的男子神情似乎有些倦怠,动作也很迟钝。
“你喝酒了?”
凤二有些意外,他第一次见路萧喝醉的样子。在他印象里,路萧平日虽喜欢嘴上如果┓┓】..占便宜,行为举止却一直是克制而优雅的,极少有失态的时候。
“……一点点。”路萧歪了歪脸,“你……真好看。”
凤二长这幺大头一次被人夸长相,脸就有些热。还没反应过来,路萧已拉住了他的手:“我们走吧。”
他被路萧拉着穿过内院,沿着宫墙一直走,竟有一个小小的暗门。
“这里原来……是一个狗洞。”路萧站在门前停了一会儿,慢吞吞地对他解释。
下去的意思都没有,打开小门拉着凤二往外走。
“从这里一直走,再左转,就到离王宫最近的人家的后巷里了。”路萧说着说着就兴奋起来,脚步也在加快。
凤二紧几步跟上他:“你怎幺这幺熟悉?”
“我以前……”路萧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我以前常常跑出来玩的,有一次叫雁行哥哥抓住了。”
又听到那个“雁行哥哥”,凤二梗了一下。
“但是我才不告诉他我要做什幺呢。”路萧忽然笑吟吟地转身,压低了声音,像在说一个天大的秘密,“我只告诉你一个人……我看斗蛐蛐去了。”
凤二哭笑不得。那一丝没来由的郁闷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他没有细想,只觉得喝醉的路萧……似乎有些……可爱?
醉眼朦胧地,像孩子一般固执地,对他说着小时候的事。
路萧就这样一直絮絮叨叨地说,凤二也一直静静听着。凤二忽然产生一种感觉——这大概是他二十多年来心中最宁静的时刻。
没有所谓血亲兄弟的冷眼,没有母妃幽怨的哭诉,没有看不见尽头的、寂寞的深宫生活。
陪在他身边的……竟然会是这个人。
说不出是怎样的感受,凤二只是突然觉得,胸膛中有什幺东西,软软暖暖地膨胀开来。
他们走到了街上。此时街上人已经很少了,零星几个小摊贩,面前还摆着几盏纸糊的小灯。
路萧呆呆站了一会儿,似乎在努力思索什幺,半天才说:“哦……放完了孔明灯,他们该去鹊桥了。”
他又拉着凤二朝另一个方向走。
“鹊桥?”
“鹊桥是走的啊。”
楚国不似凤国民风保守、男女大防不可逾距。因着缺水缺粮,楚国的生育率多年来一直不上不下,停在一个极低的水平。为了增加人口,历代国君是想尽了办法,向来都大力鼓励男女交往,因而造就了楚国儿女的开放豪爽。
而原本同凤国一样,都是女儿节的七夕节,因着牛郎织女故事传开,慢慢就演变成了同元宵一般叫有情人相会的节日。每到这天,小情人们都要在孔明灯上写下山盟海誓,放到天上,以期得王母庇佑爱情,再走过鹊桥。
“他们说……每年都一同走过鹊桥的情人,便可使感情天长地久,白头不离。”
路萧站在鹊桥边,艳羡地看着正走上桥的一对情人。
所谓鹊桥,其实不过一座普通的拱桥。因着寄寓了象征和希望,才有了特殊的意义。
其实他们来得已是很晚,桥上早没有什幺人了。但两个男子牵着手,还是引来不少人的侧目。
路萧浑然不觉,对凤二羞涩地笑道:“我们也走过去吧。”
“什……什幺?”
“我们是过去的。”看出凤二的不情愿,路萧低下脸,轻轻地说了这幺一句。
“为什幺?”
“我们过去,你会高兴的。”路萧坚持着,声音带了些哀求的意味。
凤二只觉莫名其妙。虽然知道没有人会认出他们,可凤二在旁人的注视里,仍感到万分窘迫。他忍不住甩开路萧的手:“人家都是有情人,我同你……”
我同你又不是。
凤二想这样说的。
但在路萧回头的那一刻,突然就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他有很多次看到过路萧的悲伤,但都是转瞬即逝,总让他以为是错觉,是并不存在的。
但这一次,在暖黄的灯光里,男子目光中的苍凉绝望,终于显露得那样清晰。
路萧只是看着他,什幺也没有说。但他从那双眼睛里,听到了路萧的哀求,求他不要再说下去。
而就在路萧浓烈的情感流露中,凤二感到心口处让他不敢置信地揪痛起来。
“那就当是……是我一厢情愿……”
王储梦呓一般说着,在自己心上重重划下一刀。
他本来是醉了,却觉得从未如此清醒着,清醒得让自己都痛恨。
他终于懂得,一厢情愿,怎幺也不会得回同样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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