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破口骂,面有愠色,却中气不足,估计是出娘胎以来,第一次爆粗口:“王八蛋!下流胚子!”
我咬住了他的唇:“呦,还挺烈。”
“你长得真好看,周阳,我喜欢你。”我的手触上周阳冰冰凉凉的脸颊。
他动弹不得,僵硬着身子,一脸惊惶,“放开我!无耻!”
“听话,喊景明。实在不愿意喊,那边喊声陈渊。”我拍拍他的脸“陈渊!”他的齿间爆出一声浓烈的叫喊。我心花怒放,铺满了断袖之路。
这一瞬间,我的世界都光明了。
那是我第一次遇见周阳,周慎行。
大概第一次和他见面时,我留给他的印象太差,以至于此后,我用过无数手法试图让他喜欢我,他都再也不为之所动,这让我很受挫。
可陈三百折不挠,总想着,日久天长,总有一天,铁石心肠的人也能被我打动。
第2章 2、
可我最后还是以一种很可笑的方式失去了他。可我竟在死前才知道,他根本从未正眼看过我。既然他从没被我获得,我又有谈什么失去他的资格呢?
我记得那似乎是一个下雪的冬日,大雪漫天,封住了京郊苍陵山。我刚从山上道馆下来,他便骑着神骏的白马,带着侍卫,遥遥站在我对面,雪地上印着数道深深的马蹄痕迹。
我挤出一丝笑,对他拱手道:“周阳,你终于肯找我了么?我……我等了你好久啊。”
周阳未答我的话,从温热的怀中掏出一卷明黄帛书,缓缓读给我听:“诏曰:陈家三子渊,结党营私,与……”
他后面念了什么我没听清,我全副心神都在那把温润如玉的嗓音上。只知道,最后他说,“打入天牢之内,择日问斩。”
我苍凉地望了一眼身后白雪皑皑的苍陵山,收起了以往的嬉皮笑脸,正色跪在雪地里,自他冰凉的手中接过那道圣旨,借着这个机会,往他手中塞了一物,小声道。
“罪臣陈渊接旨,谢主隆恩。”
陈渊,陈渊。
我娘对我爹说过,这名字不吉利。
哪有自己家孩子,起个“沉冤”的?
我爹却说:“渊,乃是临渊之意,”他最后执意给我起这个名字。
果然一语成谶,冤案永沉,不得昭雪。
我母亲作为圣上的妹妹,金枝玉叶,下嫁父亲,皇帝看在她的面子上,才在她活着的时候没有收拾陈家。而她一死,周阳立刻就将砍头台架在了我的头上。
我悄悄地笑了一声,贴着他耳朵道:“周阳,你真狠。”
母亲一死,他这春风得意状元郎,自然,抓紧了一切时机报复于我。
我望着他清秀神澈的双目,心下就如这寒雪霜冰一般,凉得通透。
下来的事情,举国皆知。
——陈家三公子犯了国法,打入天牢,其余的几个兄弟流放的流放,罢官的罢官,我父母既然已死,自是树倒猢狲散,哗啦啦连坐了一群人,害得我亲兄长亦连坐入狱。
我早早写完了供状,将所有罪行都揽在自己身上,力保兄长周全。
就在我落完笔的时候,周阳便站在了我的面前,隔着牢门看着我:“为什么?”
我给他念了一遍供状:“罪臣陈渊,字景明……”
念完了,垂下眼睛对他道:“周阳,你知道的,我心慕你,心悦你,敬你,爱你,到这种地步,也记着你,想着你,不舍得你。”
这大概是我一生最真挚的情话,绝无半分作假。可惜,他从不信,也不愿意信。他喜欢我的程度,就好比沧海里的小小一点米粒,微不足道,近乎于无。
周阳的嘴唇似有些发白,微微颤抖,手中的火把都未抓稳。
他定定站了一会儿,拿着那枚玉佩,道:“还你。”
我望着他那双眼眸,眷恋地再多看了一眼他如仙人般的身姿,摇头低声道:“你拿着吧。不要被其他人看见。”
他未说话,背影虚虚一晃,步伐竟也不稳了。
再这样,气氛就太沉重了一点。
我只好问他:“谢瑛现下可好?”
谢瑛,是端王谢琰的同母兄长,从小身体虚弱,被送往苍陵山挂名习道,亦是我的故交。不知此次,可会让他也受到连累?
他和端王谢琰,都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两个儿子,未来的天下之主,必属他二人其中一位。端王手段高明,待他如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处之而后快。
他若因我被政敌抓住把柄,倒是我的罪过了。
“不好。”周阳神色平静,眼底毫无波澜,果然说出了我担忧的答案:“先帝病重,缠绵病榻不起,目前暂且由端王摄政。”
我微微退后了两步,靠着冰冷的石壁:“求你照拂谢瑛,起码不要让他受我牵连而死,不然我下地府都良心难安。”
那双眸子中的神光似乎跳动了一下,长长的睫毛落下:“好。”
他应该恨我的。我强迫于他,他怎会不恨我?
只是不知道等我死后,他心里可有我的一席之地?
我不奢求一席,半寸也好,哪怕他的心内,只能容得下偶尔记起来我这个人,能记起来我的名字陈渊陈景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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