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调查过贺大哥的家里情况。他家中有一久病的老母,家道中落,如果不是因为已故的父亲身上还有功勋,他未尝能够进入鹤禁卫。家中所有值钱的东西,他都典当换了银钱,用于填补家用,给老母抓药。他掉进水里的那块玉佩,是他的妻子当年赠予他的定情信物。并非是什么价值连城的玉石,街头随处可寻,最重要的是这上头的情谊。”
孙蓬眯了眯眼:“孙家在京城,虽然称不上是一等一的世家,但也好歹家境殷实,便是这么多年来得到的封赏,也不在少数。什么样的玉石不曾见过,我又何必去贪图别人夫妻间一块在外人眼里,寻常不过的玉佩?”
这话说的在理,当下就有不少人开始点头。
毕竟,就像孙蓬说的那样,老贺的家世和孙府无处可比,既然如此,以孙蓬的出身,又怎么会去贪心老贺的玉佩。
更何况,老贺一贯紧张那块玉佩,很少在人前拿出,与老贺并不同房的孙蓬又是从哪里知道玉佩的样子?
这些疑问渐渐浮上众人心头。再看牟三,冷汗直冒,已经紧张地说不出话来了。
“所以,贺大哥的玉佩为什么会掉进水池里,我并不清楚。甚至于,就连这件事,也还是牟大哥你告诉我的。难不成,牟大哥你忘了?”
牟三冷汗淋漓。
孙蓬看着他笑笑,突然一声断喝:“你与贺大哥同屋,最是容易偷盗贺大哥珍宝一般藏着的玉佩。你将玉佩扔进水池,而后自称水性不好,喊我下水帮忙打捞。待我下水摸索许久,未能找到玉佩,转而上岸的时候,你却带着听信你的谎言,认定是我偷走玉佩,并且失手掉下水池的贺大哥过来了!”
牟三有些腿软,下意识往后退。
孙蓬见状,上前几步,逼问道:“贺大哥向来直来直往,当下认定是我的错过,见我上岸,一拳将我打倒。你不仅不解释劝阻,甚至从旁协助,趁机推搡我。不想我被打倒,后脑磕上池边圆石,带着出血的伤翻下水池。你将贺大哥拉走,却并未找人来救我。若不是太子妃正巧派人过来寻我,只怕我这条命,已经在当时留在了池底!”
孙蓬的步步紧逼,逼得牟三转身要跑,可后头围观的同僚此时却是不敢退开半步。
前有老贺做先例,谁还敢再拿孙蓬的人命开玩笑。再者,老贺也的确是受了委屈,可这委屈却不是孙蓬给的,罪魁祸首若是不抓住,如何能叫老贺在家里安心。
只是,牟三身强力壮,奋力挣扎起来,竟是无人能拦得住他。
“不用追了。”孙蓬喊住作势要去追赶的同僚们,如从前一般,温和地笑了笑,“真相既已大白,其他的事情就都不重要了。贺大哥那边,我自会去说清楚的。”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只当他这是心善,只好作罢。
日暮。
京城西门附近的一条巷弄里,有一男人被按倒在地,粗重的木棍从四面八方,啪啪地打在他的身上。
他想要求救,可口中早已被塞上了一团麻布,如今混着口水和眼泪,撑得他说不出话来,连疼字都喊不出口。
有一个木棍“啪”地被打断了。
“行了。”
有个低哑的嗓音突然出声。那些木棍顷刻间停下动作。
“去前头领银子吧。记得把棍子都丢进护城河里。”
孙蓬说完话,侧头看了一眼地上背脊一片血肉模糊的男人,唇角勾了勾,不再多言,压下帽檐,遮挡住脸匆匆离开巷弄。
**活的小混混们也不再去管地上的男人,纷纷啐了一口,乐呵呵地往说好的地方去领银钱。
等到巷弄里没了其他声息,那个男人这才呜咽着从地上爬起来,那张被打肿了的脸,赫然是之前逃出鹤禁卫的牟三。
“阿弥陀佛。”
有僧人忽而出现,牟三浑身一颤,竟是止不住地尿**一地。
那僧人一身素白僧衣,手腕上一串佛珠缠绕其间。
“啪”。
一个满当当的钱袋子被丢在了牟三的眼前,滚出一锭银子,锃光瓦亮。牟三忘了身上的痛,下意识吞了吞口水。
“拿着这些钱,带一家老小连夜离开京城,日后无论发生何事,不许再回来。”
牟三连滚带爬地抓过钱袋子,只当这僧人救苦救难,顾不着去看清僧人的面孔,连着磕了几个响头,慌里慌张地爬起身,拖着被打折的腿,赶紧离开巷子。
那白衣僧人始终站在原地,玉雕一般的手指规律地拨动着佛珠,低沉的嗓音良久才带着意味深长的语气,慢慢响起。
“贫僧这一世,只救一人苦,救一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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