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晨掩上身后的门,压在舌底的一声叹息才吐了出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长苏?他若就此一睡不醒,你会不会后悔这么多年故意与他拉开距离,对他不假辞色,以至于他到死都不知道你心意?
想到这他忍不住摇头又是一声长叹。萧景琰若死了,梅长苏又岂止是后悔而已?
第二天宫中传出消息,今上龙体微恙,罢朝几日。太后到了养居殿亲自照拂,说是病气易过,不让任何人探访。
而萧景琰并没有醒过来。
梅长苏没有问蔺晨他为何不醒,也没有问若是今日不醒便会如何,蔺晨也就好似房里没他这个人,径自按时来把脉,灌药,扎针,由他坐在一旁发呆。
一直到了晚间,蔺晨再进来时手里却托两碗药,一碗搁在床边小几上,一碗递到了梅长苏嘴边。
梅长苏抬眼看他:“干什么?我没生病。”他从昨天夜里就没开口说过话,此时甫一出声,发现嗓子哑得厉害,自己都不由得一怔。蔺晨把碗又朝他嘴边凑了凑:“你一整天不吃不喝,我怕萧景琰还没醒,你先把自己折腾死了。不过我是大夫,不懂劝人吃饭,只会叫人喝药——想劝你吃饭的倒是在外头围了一圈,一个个着急上火的,可惜都没胆子进来劝。”
梅长苏接过碗,慢慢仰头喝了。意外地竟然不苦,还略带些回甘的滋味,梅长苏久病成医,猜得到大概是温补的药物。一碗温暖的药液咽下去,干哑的喉咙恢复常态,道:“你出去告诉他们我没事。不过不放心……”
蔺晨不耐烦地打断他道:“我不当这传话的,要说你自己出去和他们说。”说罢扬了扬手中的灌药器,“你又看不得这个,出去别碍事。”
梅长苏嘴唇动了动,想说我只是坐在一边,哪里碍着你的事了?但实在提不起精神来和他做这等口舌之争,况且蔺晨说得没错,他确实看不得这个——昨晚第一次看到蔺晨把灌药器细长的吻部插进萧景琰咽喉里,而后者只是像个无知无觉的木偶一样一动不动。药液靠着他的吞咽反射咽下去一部分,还有一部分便顺着嘴角流出来……
他当时只觉得那冰冷坚硬的瓷管是插在自己喉头一般,没忍住就扑到门边吐了。
后来的几次虽已有了心理准备,但也仅限于能忍着不再吐出来而已。
看到蔺晨把萧景琰轻轻扶起来半靠在床头上,梅长苏终于下定决心起身离开了内室。
走到门口还没拉开门,已听到外面低低的交谈声——不止一两个人,似乎是许多人。
是了,有他的部下,有萧景琰的臣属,飞流、蒙大哥……每个人都在为他或他们担心吧?梅长苏知道自己打开这扇门,必定会立刻面对许多关切的问候,许多探询的目光……可是他不想面对,他不想应付,他不想要谁的安慰,更无力去安慰谁。他就只想坐在萧景琰床边,静静地守着他,等他醒过来。
蔺晨喂完药走出内室,一眼就看到额头抵着门扉,双手保持着要拉门的姿势呆立在那梅长苏。
“长苏……”蔺晨咽下一声叹息,到此地步,连他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梅长苏茫然转头,视线落在他脸上却没有焦距,双眼缓缓地眨了几下,才如梦初醒般道:“蔺晨,我不想出去。你替我哄哄飞流。就跟他说……说我睡着了。”
蔺晨默然片刻,点了点头,终究违心地宽慰了一句:“别担心,或者是失血太多,体虚神乏的缘故。既没发热,明天多半就醒了。”
梅长苏对他笑了笑:“嗯,我不担心。”
梅长苏以为自己会像昨晚一样一夜无眠的,所以当被手心异样的热度唤醒时还有些怔忡。一睁眼发现原来自己不知何时伏在床边睡着了,更不知怎么会握住了萧景琰的一只手……
他像被火烧了似的连忙松开直起身来,心头的羞窘还没退去,忽然一怔,重又一把攥住了萧景琰的手——
好烫。
怎么会这么烫?
发热……?
他慌慌张张地探手去摸萧景琰的额头,触手一样滚烫,仔细一看才发现萧景琰昨天因失血而苍白的脸已烧得通红,微弱的呼吸也变成忽急忽缓的粗喘。
“蔺、晨。”梅长苏哑声喊,仓皇转身四顾,袖子带翻了床旁矮几上的药盏,碎裂之声在寂静的黎明格外刺耳。
蔺晨几乎是立刻就出现了,他本就守在外室没敢离开。此时也顾不上安抚梅长苏,三脚并作两步地到了床前,伸手捏住萧景琰脉门。
……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受了这般严重的金创之伤的人,发起热来便凶多吉少,蔺晨暗叫糟糕,脸上还要装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轻描淡写地道:“伤口太深,发炎也是常事。你去叫人备干净的绷带和滚水,我再看看他伤口。”
梅长苏脚步虚浮地出去了,门外的廊柱下一边倚着甄平,一边靠着黎纲,听到他开门出来的声音皆是一齐惊醒,满脸又惊又喜又小心翼翼地神色,仿佛在期待从他口中听到什么好消息。
梅长苏只是哑声道:“滚水,绷带。”说完转身径自回入房内,黎纲对甄平使个眼色,后者飞奔去准备东西,黎纲悄无声息地跟了进去。
一进去就看到蔺晨解开了萧景琰的绷带,正皱着眉头查看他的伤口。黎纲跟在梅长苏身后走近前看了一眼,顿时倒抽一口凉气——不需要精通医术也能看出,萧景琰胸口那个剑创周围的皮肉发红,还微微凸起,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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