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他,不让他乱动。程伟京在他怀里渐渐平静下来,那双睁着的眼睛,是深不见底的空洞,仿佛心如死灰。
程伟京的痛苦,那种刺进眼底的痛苦,苏建辉不知道如何才能帮他,他眼睁睁地看他陷入那痛苦的泥沼。他除了抓着他的双手不让他乱动伤到自己以外什么都做不了,他说的程伟京听不见,他连最简单的安慰都做不到!
程伟京听不见从苏建辉说话,却在那双他最熟悉最渴望的眼睛里看到了焦急、无助、愧疚、痛苦……程伟京只觉得上天真是和自己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何不让他死了解脱……他宁可死了,也不想在心爱的人眼睛里看见那些他无力改变的情绪。
程伟京已经不想在苏建辉眼里看见任何愧疚和痛苦,他再次合上眼睛,他无力地选择了逃避。
“建辉,实在太安静了,原来安静的感觉这么可怕。”程伟京在苏建辉怀里喃喃地低语。
作者有话要说:
☆、用嘲笑杀死一个人
程伟京把手臂横在眼睛上,挡住光亮,也遮掩住这十年在他心底不断发酵从甘醇变得越发酸苦的感情。
他的世界太安静了……安静得仿佛被拘禁在了一间为他量身打造的玻璃格子里判了无期徒刑。
如果自杀也是杀人,他活该被判刑。
西泽洋那种挑衅的眼神刺激了他,那是用一种胜利者看失败者的轻蔑眼神是在向他下战书。
苏建辉会选择谁?高速路上,他骤然加速的那一刻,苏建辉几乎是立刻地转身朝西泽洋跑去。他输了,输的彻底。
即便是输的这样惨,他并没有想让西泽洋死,那是苏建辉爱的人,他不想因为自己毁了苏建辉的生活,他不想苏建辉伤心也不愿意苏建辉恨他。
他只是在那一刹那萌生了想死的念头,他受不了西泽洋用一种拥有者的姿态出现在他眼前,他受不了西泽洋看他时那嘲笑的脸孔。
他绝望了,比苏建辉知道他听不见这种无助愧疚要绝望千万倍,那种绝望仿佛是被一把钝刀活剐,不是一刀致命,而是反复研磨这那颗柔软的心。随着刀子起落,钝痛的滋味传遍四肢百骸丝丝入骨,却在漫长无际的时间里,不间断地机械重累加着,直到心已经被千疮百孔,疼痛到无以复加,心跳尚未停止,那疼痛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苏建辉在推他的手臂,越来越不温柔,肯定是着急了。他听不见,可他感觉苏建辉在不断提高分贝喊他。他多想让苏建辉再着急一会儿,可他真是舍不得。
“建辉,你别说了,我听不见,真的一点儿也听不见。”眼角的泪痕还没干,程伟京虚弱地笑了笑,“你别这样,我没事。”
因为着急,因为不知所措,苏建辉两颊微红,眼睛睁得圆圆的却显得落寞无神,他双唇翕合,密密麻麻地在说着些什么。
程伟京努力想读出苏建辉说的内容,但是好难,他一点也看不懂他在说什么。他只能猜测苏建辉是担心,是叫他名字,是想问他现在什么感觉,疼不疼,难受不难受。
“只是感觉很安静,适应了就好,你别担心。”
因为耳朵听不见声音,他控制不好说话的音量,不确定是不是发出了声音,不确定是不是准确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不确定苏建辉是不是听得清。他只能凭感觉不停地说,直到苏建辉有所反应。
苏建辉动着的唇瓣停下来,嘴巴紧紧地闭着,脸部肌肉僵硬,手下攥着的拳头在微微发抖,仿佛隐忍承受了巨大的痛苦。
程伟京轻轻拉住苏建辉的手,“你坐下吧,别站着。”
苏建辉侧头望了眼椅子却没有向两步之外的椅子走去,从他的动做程伟京终于能判断,苏建辉听得见他的话,心头终于一松。
耳朵听不见,说话如同盲人探路无法判断一臂远的前方是一条路还是一面墙,感受不到身边是会搀扶你的朋友还是准备咬你的毒蛇。他需要苏建辉给他明确的反应,但他却不想这样要求苏建辉。
他聋了,他缺了两根手指,别人怎么看他他不在乎,但他希望苏建辉能不要可怜他。他想不出有什么比苏建辉对他的感情只剩下“怜悯”这两个字更可悲,比死亡更可悲。
苏建辉木头似的杵在程伟京旁边,程伟京说话的声音参差不齐,动辄声音巨大动辄又细微地听不清,他在这些声音里拼凑出程伟京想表达的意思,心里快要被那咸苦咸苦的味道淹没。他想不出来一句能安慰程伟京的话,却叫程伟京反过来安慰他。
面对疾病乃至死亡,人显得太过苍白无力,程伟京笑得苏建辉心很疼,脸越发地僵硬。
“你知道我特怕你板着张脸,你板起脸来比我爸生气的时候还可怕,尤其你那双眼睛瞪人的时候就像是要吃人似的。”程伟京有些不耐烦地说:“哎,又不是在公司你别板着一张脸行不行,要真觉得我可怜就去给我弄瓶酒来。”
都这样了还惦记着酒!苏建辉真想骂丫两句。掏出手机敲了一行字——酒,你丫休想!
程伟京看了嗤地一笑,这笑却是无声的,连带着他接下来说的话,也没有发出声音。长长的一段话,苏建辉一个字也没听见。
苏建辉没戳破,想了想,在手机上打上一行——你饿不饿?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其实程伟京那段话想说的是:浪费了我在后备箱准备的一瓶好酒,想等你过生日的时候开,这下只能全便宜你和你家那臭小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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