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有家的乐趣,亦不知无家的悲苦。
齐琼忽然坐起来,吓得弢君断了低唱。齐琼说:“从此以往,我便是你的家。”
弢君愣愣地看着他,忘了反应。齐琼砰一声倒在床上,闭上眼。刚刚一切就像是梦游一般。可是他闭着眼他清楚,清楚自己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一旁的弢君不知为何齐琼突然这样说,可他心里确实一暖。家,他不知道家是什么,也不知道有家的人是怎么样的,更不知道一个人竟然也可以成为另一个人的家。
他们没有到达丹州,因为丹州已经失守了,就如虚尘子所言。
齐琼本来就是没有实权的官,他来这里的任务只不过是督促齐渊练兵,再把练好的兵送来这里。他并没有得到多少人的尊重,在战乱的地方是以实力说话的。他与弢君被分配在郊州一个不起眼的城市,负责粮草的接待。这是一份闲职,在没有粮草运送来时他有无休止的休息时间。安排这个的是齐渊的一个旧部,现在在战场一线厮杀。其实在战场上决定成败的只是那么几场战役,可是这几场战役需要长时间的相持和攻守,需要长时间的刺探敌情。
突厥人大多凶悍,战斗力不俗,而本国的人崇尚舞文弄墨,战斗力不强。若非郊州易守难攻,只怕突厥就可以直捣长安,夺取政权了。
此时,齐琼正坐在一个山坡上遥望战场一线的城墙,但是看不真切。弢君抱着琴坐在他身边,他们已经来了一月了,这一月里,除了粮草到来时需要监督、记录、入库,其余时间一概休息,一个月来,他们闲了二十多天,这是齐琼在过年时也不曾有的待遇。所以他觉得他快要成为一块石头,风化在这里。
弢君奏起琴,以往齐琼眼里还有些j-i,ng光,现在这一丝一毫的j-i,ng光也没有了,他最爱的琴音也唤不回他的心思。
齐琼猛地起身,看着弢君道:“我们得找点儿事情做。”
弢君点点头,于是齐琼开始漫山遍野地跑,去寻找军医书籍上描述的药草。现在仍是雪天,药草都埋在雪里,所以他们大多无功而返。在晴天,积雪开始消融,化为涓涓细流。
到了三月,积雪都融化了,在一个山坡上,齐琼举起一株枯萎的草,叫远处的弢君:“弢君,你看这是那个……那个什么吗?”
弢君仍然是白衣,只是这白衣有些旧了。弢君过来,仔细看了看,点点头:“这是流桖草,可以麻痹身体,少量可以止疼,误食会身体乏力。”
齐琼把草扔进沐引背着的背篓里:“你都记得啊?”
弢君笑笑:“也不能说都记得,记得七八成吧。”
齐琼感叹:“记性真好。”
弢君:“公子谬赞了。”
齐琼蹲下,道:“你看看这里还有没有用得到的。”
弢君也蹲下,拨拉一下那丛草:“还有几棵流桖草,流桖草一般是丛生,找到一颗周围就可能有很多。”
他们又把几棵草都慢慢□□,洗去泥,齐琼看到弢君一头的汗,道:“我们回去吧。”
弢君却摇摇头,指着另一个山丘道:“前几日我似乎在那里看到了子木藤,不过那时雪还没消融看不真切,现在积雪融化了,我们也走到了这里便过去看看吧。”
齐琼只好跟着他走过去:“我们之前来过这里?”
“来过。”
“弢君,你走过的路、看过的书,你都记得吗?”
“没有,很多事我都记不起来。”
“比如呢?”
“我四岁以前的事我都没有印象了。”
齐琼:“……”我十四岁以前的事我基本没印象。
不过片刻,两人走到弢君所说的那个山丘,弢君蹲下身去看,地面山匍匐着一些细弱的藤,黑灰色,偶尔能看到一点点绿叶,叶子如指甲盖一般大小。弢君开始收集那些藤条,齐琼也蹲下身帮忙。两人收了大半后弢君阻止了他继续,解释道:“现在不是采子木藤的最好季节,只是军医那里子木藤没有了才要我们取一些。子木藤生长快速,待到采摘季节也可以藤叶茂盛了,到时再取。”
齐琼点点头:“子木藤有什么作用?”
“子木藤是止血的,捣烂之后敷在伤处可以止血。”
两人回到住处已是傍晚,找人给军医送去他们采到的药草,吃完晚饭,却听到一个兵士在外面大声呼唤:“谁是负责粮草的齐校尉?”
齐琼忙放下碗出去,看着那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道:“我是。”
那个汉子拱手道:“齐校尉,魏将军有事相商。”
魏将军就是把他安排在这里远离危险的旧部。
齐琼抬头看看被黑幕笼罩的天空,入目是繁星点点。这么晚了,是有急事吗?齐琼这么想的也就这么问了:“是不是有急事?”
那个汉子只是道:“校尉去了便知道了。”
他实在不想赶夜路,可是看那个汉子有些焦急,便也不再推脱,回房加了一件衣服,弢君看着他披上狐裘,问道:“何事?”
齐琼拍拍他的肩:“我得去前线。”
弢君担忧道:“可是出事了?”
“目前还不知,你在这里等我,我必定早些回来。”
“好。”弢君送他们出了门,齐琼翻身上马,回头凝望一眼,弢君一身白衣稍显单薄,可面容还是一如初见般。他说:“我等你。”
声音几乎听不见,可是齐琼看懂了他的口型,点点头,离去。又是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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