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姓景名礼,乃是当年大浩南征时从南越地面带回的小奴,后来在军中效力,却不忘故国,愿为王子效命。”说着,向独孤崇礼作了个手势,道:“还不见过南越王子呢?”
独孤崇礼恍恍惚惚,看看凌琛又看看赵祁,想起燕王已经派人来嘱咐过自己“放你到南越活路”,又看一眼凌琛,终于向赵祁拜倒下去,道:“景礼求王子收留!”
赵祁回过神来,见他颇为年轻,只是眉眼与独孤丞相相似,想是自己鬼迷心窍看得错了。又看看凌琛,心道哪能为这点小事违逆燕王?连忙应了,道:“说哪里话来,我倒是要你们多多照应呢。”
凌琛面带微笑,目不转睛地瞧着独孤崇礼,道:“景校尉,你虽已有安生立命之地。但是今后不返中原,不归长安,自然是孤单的。不过,在本王看来,长安……也没什么好的。”
他支着额头,仿佛不胜酒力的样子,轻轻说道:“若有故人相询与你,你便把本王的话,转告于他知晓吧。”
第89章 登基
显德二年是大浩朝的最后一个年头,以皇帝梁琊为首的梁氏宗族,已经对于梁氏的未来绝了望,只能在战栗不安中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燕王在大雪纷飞的时节归京,梁琊在重华楼上听着万骑千乘踏雪而来,马蹄轰鸣声竟盖过了黄昏幽长更鼓,直入宫城北门。他寂寞地看着空无一人的楼中,并无内侍妃嫔们前来侍奉,而皇后早已被卷入其舅驸马都尉秦敬桑谋逆逃亡一案中,被守备长安的中郎将李珲等软禁在了宫中,只待燕王回京发落。梁琊知道燕王虽然并不嗜杀,但是无论在沙场征伐,主政用事之时,他也从未心慈手软过。梁琊听着漫长的宫墙间一bō_bō回荡过来的军旅传令,喝道开门的森严回音,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独自一人听着楼中冷清清的刻漏声声。
他终于被这沉滞而漫无尽头的孤寂逼得承受不住,踉踉跄跄奔到楼前阑干边,张开臂膀,仿佛想要捞一把天上月,又要乘一阵楼间风,大袖当空,飘飘摇摇,坠落尘埃。
凌琛听说梁琊自尽的消息,来到重华楼前时,梁琊的尸体已经被禁军将领督人收殓起来。凌琛也并没有兴致去看他摔得骨折肉烂的尸身,只是疲惫地挥挥手,令内侍不必跟随,独个儿往楼上走去。黎儿却是一心只在他身上的,冒着惹怒他的风险追上劝道:“王爷,里面怕不干净……”
凌琛没有生气,目光越过黎儿看向重峦叠嶂的深深宫院,反问道:“不干净?……这儿哪里有干净的地方?”他望着重华楼的巍峨飞檐,怅然一笑,道:“你道宁可作鬼的怨魂……还会留恋这里么?”
黎儿一惊,凌琛已经缓步越过了他,走入了楼间重幔深深之间。
他缓步上阶,层层转转,无穷无尽地前行。阔大阶梯间的毛毡一如数年前那般轻软厚密,踩踏无声,寂寂间便有许多往事从楼中的重屏叠幛,香炉轻烟中浮现出来。
当年他初登此楼,在大浩先皇面前,为了帝国的安定,而不赞成废太子立齐王。他当然知道那样的陈情会令凌家与独孤家水火不容,但是他却从来没想过独孤敬烈会怎样想——他笃定了他再为难,再纠结,也会宠着自己,由着自已,默默地为自己收拾烂摊子——就如他让尹寒松带回来的最后一句话一般“何必脏了燕王的手!”
为了不让自己成为他的杀父仇人,他只能独自离开,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弑父逆天伦。
凌琛站在高高的重华楼上,看着夜幕深深笼罩下的宫城,迎着透骨阴寒的呼啸朔风,眺望楼下梁琊身死后留下的那摊血迹,想着当年在楼上谋划儿子的老皇帝,想到了自己人生中的每一件往事,想起了自己身边无数的那些人,天地间的每一样生灵……所有的一切,都在如这朔风一般冰冷的命运中挣扎磋磨。那些纷至沓来的可怕,无奈,残酷命数,如狂风吹沙一般,将人的灵魂消磨殆尽了,也就能将这个人永远地带入幽冥地狱之中了。
凌琛在烈烈风中,想着尹寒松对他承诺的“执念”,麻木而疼痛的想:烈哥哥,你还能挣扎得出来吗——为了我?
如果没有了烈哥哥,吉祥果又还能在这世间挣扎多久?
梁琊的暴死无声无息地被遮掩过去,梁氏族人除卷入谋逆案的数十人被杀头流放以外,大多被发去为皇家守陵。其后群臣上表,关中万民伏阙上书,言梁氏已不堪承天奉命,请燕王应天命所归,代浩自立。
凌琛并没有象唐高祖李渊那般,对唾手可得的帝位表现出透彻的急切与不耐烦。他麻木地收下三省相公,军中重将,关中诸道,甚至为了保住性命的梁氏宗族的连番上表,按部就班地辞谢不就。在众臣陈情苦劝之下,终于机械而平淡地点头道:“既为天授,吾不辞。”下诏次年元旦登基,改国号为燕,定都长安。
——他想他此生此世,很难再见到故乡的燕山了。
大典将至的时候,整个帝国都在为燕王的登基欢庆而忙碌:四方贺表与贡礼流水般送入长安;燕王侍卫已扩作禁军,发一万二千甲兵,金甲葆戈,仪仗都城;自西域到北疆,各地的蕃夷酋长四方入朝参觑,陪位玉座。天下黎庶万民在数年的战乱之后,渴求而热望地期盼着那位即将登临九五帝座的年轻人能为中原大地带来太平盛世,他们传说着他才德兼备,禀性仁厚宽和,征伐安天下而治国泽万民。长安,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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