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这不是梦,这是一段记忆。
唐碧映啊,他让你把虫都扔了,你居然又多养了几十年?你怎么不听话呢?你不听话岂不是失信于他?
唐缈的心随着记忆之人的而凝重,而烦乱,揪成一团,或者坦率说,心痛得要死!
他理解为什么看不清这个人的脸了,因为不愿意看见,不忍心看见,宁可不看!
他知道此人不长久,想起他来全是斑斑泪痕,三十多年来屡回梦中均如竹叶响南窗,月亮照东壁,风停即走,日出便散,多看他几眼有什么意思!
唐缈啜泣起来,转而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挣扎。
淳于扬搂紧了他,不停用手拍他的脸,轻喊:“唐缈!你醒醒!快睁开眼睛!起来别睡了!你在做什么梦?你哭什么?”
“我痛……”唐缈喃喃。
“哪里痛?”淳于扬急问。
“都痛……”唐缈在半昏迷中呻吟,“这两个人……简直都想……想把我带走啊……”
第56章 中枢之三
唐缈是被唐画和淳于扬一起弄醒的。
唐画一直用尽全力掐他的耳垂, 嘴里喊着:“魂回来!魂回来!”别说孩子力气小,只要她不爱剪指甲, 就能掐得人要死要活。
更让他痛苦不已的是淳于扬掐他的人中x,ue, 那真是万钧之力拧螺丝, 螺丝全家都要被拧断了。
唐缈被梦境暂时魇住,明明有感觉,却难以睁开眼睛, 也说不出话,只好默默忍受, 眼泪不住地滑下面颊,显得越发凄婉可怜。
那两个人就更来劲, 一边掐一边参差不齐地喊:“唐缈,魂回来,魂回来!”
终于, 唐缈从黑暗中挣脱,睁开眼睛,央求出声:“行行好吧!”
“缈!”唐画欢呼。
“哎哟喂……”唐缈想哭。
“唐缈,你醒了?”淳于扬也显得兴奋。
唐缈发现淳于扬是跪坐在地,而自己仰面躺在他的大腿上——这个姿势虽然舒服了后脑, 但也方便对方双手互补,一起掐r_ou_。
“掐够了么?”唐缈含泪问。
淳于扬也就罢了, 唐画这丫头片子居然还不松手!
“缈, 魂回来啦!”唐画对积极抢救的成果表示满意。
“是的我醒了,淳于扬, 放我下来。”
淳于扬不肯,把他摁在腿上,问:“你头疼吗?头晕吗?身上有哪儿痛吗?”
“有,我耳朵痛,人中痛!”唐缈愤然回答。
“真没有哪里不舒服?”淳于扬再度确认。
硬要哪儿说不舒服,那就是唐缈j-i,ng神还有些恍惚,感觉额头和太阳x,ue发胀。
“我刚才做了个很奇怪的梦。”他揉着太阳x,ue。
“什么梦?”淳于扬问。
唐缈说:“我梦见姥姥躺在一个石头棺材里,身有好多好多的花。也不知道是谁敬献了那么多花圈,层层叠叠,满满当当,垒得半天云那么高,把灵堂布置得好气派,真是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奇怪,姥姥这不还没死呢,就享受了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的待遇,要是棺材不是石头的,而是金的玉的水晶的,就更完美了!”
“……”
“淳于扬,你怎么不说话啊?我这个梦很荒唐是吧?”
淳于扬说:“是荒唐。”
他将唐缈扶起来,身子稍微偏开一些,指给唐缈看姥姥的石头棺材——鲜“花”簇拥,绿“叶”陪衬,垒得半天云那么高。
“我都看见了。”淳于扬低声说,“在姥姥散开的那一刻。”
“……”
唐缈就像挨了一记重锤似的直挺挺躺了下去。
他以手腕遮眼,过了好半天才喃喃道:“是啊……哪来那么多好梦呢……我都知道,别说了,什么也别说……”
他颓然躺了许久才有勇气坐起来,再看一眼姥姥的石头棺材。
淳于扬任由他在腿上躺着,只微微佝偻着腰,目光专注地盯着上方墙角,仿佛有所发现。
“淳于扬,我觉得好痛……”唐缈轻轻地说。
“嘘……”
他们两个颇有默契地沉默,一是因为心力交瘁,二是因为唐画看不见。
她看不见,又听不着,那就意味着她还不知道姥姥死了。既然不知道姥姥死了,她就不会伤心;如果不伤心,她可以就被蒙在鼓里,到她长大,到她心智足够健全,以及能忘记姥姥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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