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流水一惊,待要出手救援,却万万赶不及。
安墨白却似是见得多了,早有防备,足尖一点,手腕一扬,身子疾退几丈,两点寒光已钉在那两人胸口。那两人哼也没哼一声便倒地死了。安墨白将两具死尸拖到树丛里略加掩盖,叹了口气,转身向客栈方向走了。
任流水从藏身之处跳了出来,心中奇怪得很,他知道安墨白怕苏合知道了自己在江湖上惹出的这些事端不悦,但徒弟毕竟闯出个神医的名号,这般出息,做师傅的不该得意才是么?心里琢磨着,也赶回客栈去。
那两人一前一后地去远了,苏合从一棵高树上轻飘飘地落下来,微微笑了一下。
无生门在苏北海州沐阳,三人从湖州归安来,须取道扬州。
四月正是芍药花开的时节,又素有“广陵芍药冠天下”的说法,因此到了扬州时,任流水打听得城中正有一场芍药花会,便兴致盎然地拉着苏合师徒过去看。花会上游人如织,男男女女并肩同游,此时也不避讳。江南女子本就清秀美丽,扬州又十分富庶,翠钿珠钗、绫罗香粉地插戴打扮起来,更增艳色,这芍药会上,人面花貌,秋色平分。
三人随着众游人走动看花,任流水拾到一根碧玉簪,在手里一上一下地抛着玩,指着一丛十分繁盛的芍药道:“这个好看。”那芍药色作微紫,花盘大约半尺多宽,最下铺开十二片大花瓣,上面略小些的曲瓣一层层紧缠密裹,错落有致。花瓣都是边缘一缕金黄,香欺兰麝,唤作宝妆成,在芍药谱中是有名的上上品。
苏合与安墨白却一齐道:“不好。”
任流水看看花又看看他两人,奇道:“哪里不好了?”
安墨白微笑道:“这花被花匠养坏了,虽然花开得好看,叶子也肥大,不过是痴肥,药性都走尽了,入药连下品也算不上。”
苏合点了点头,道:“不坏,这几年没人教导,我还道你早将这些东西忘光了。”
安墨白笑道:“师父教我的,我怎会忘。”
任流水在一旁听着,几乎连牙也酸倒了。
苏合师徒虽说花不好,却看得津津有味。苏合对着一丛瘦瘦小小的芍药打量半日,看神情颇想将那芍药拔了,剥下根皮来。任流水原本不是爱花之人,只不过图个热闹,此时觉得热闹得无趣,向苏合师徒打了个招呼,自到别处闲逛。
原本约好未初时辰在花会附近的一家酒楼上碰面,苏合师徒在二楼的靠窗位子上直等到未初一刻,也没见到任流水的人影。苏合皱眉道:“不等了,等得他来,芍药花也开罢了。”安墨白便唤店伴过来,点了酒菜。淮扬菜系素以清淡鲜美著称,随着酒一起送上的还有两枝芍药,以备醒酒之用,是唐明皇时候传下来的fēng_liú习俗。
安墨白尝了一口那道清汤绣球鳝鱼,替苏合盛了一碗,道:“师父,这汤滋味不错。”那汤清可见底,淡而不薄,鳝鱼肉细嫩滑美,汤味入了十分,可口之极。
苏合微微一笑,舀了一匙汤送进嘴里,点头道:“好吃。”
两人吃罢午饭,又喝了一会儿茶,任流水仍未出现。
安墨白担忧道:“任大哥这么久没过来,会不会遇到什么事。”
苏合倚着窗口观看楼下游人,将那枝芍药拿在手里把玩,道:“这人面上嘻嘻哈哈,心思却细,若是有事,定会留下些讯息。”再抿一口茶,随手将花丢在桌上,道:“吃也吃过了,走吧。顺路找一找人。”
苏合虽说顺路找人,出了酒楼,向路人打听了几句,沿着一路繁花密柳走过去,并不如何在意风景如何。他在一家赌庄前停下来,抬头见门匾上题着天下会馆四个大字,角上有个小小的白色楼阁图案。道:“多半在这里了。”带着安墨白进去,果然看见任流水在一张长桌前坐着,一脸的垂头丧气。长桌另一端坐着一人,看打扮是赌庄的人。
安墨白招呼道:“任大哥,原来你在这里。”
任流水回头见是他二人,大喜道:“墨白,你身上带了多少银子,借我借我。”
安墨白还未答话,苏合眼尖,一眼瞥到装药的黑玉瓶子摆在那人手边,眉头一皱,道:“你连药也赌了出去?”
任流水赔笑道:“是药瓶,药好好地在我这里。”
苏合道:“你让开。”
任流水急忙站起,苏合在那椅上坐了,向那赌官道:“我跟你赌,赌那只黑玉瓶。”
安墨白几乎连下巴也惊掉了,悄声问任流水道:“师父从什么时候开始赌钱的?”
任流水悄声答道:“他倒没赌过钱。从前实在无聊,我便教了他玩骰子陪我打发时辰。你只管放心,半仙这一手高超得很,我从没赌赢过他。”
安墨白小声嘀咕道:“你赌得赢的人可着实不多。”
那赌官道:“客人看中这只玉瓶,赌资须出到二百两银子。”
苏合皱眉道:“不过小小一只瓶子,哪里值得二百两,买一百只瓶子也买了。”
那赌官道:“客人说的是。只不过瓶子上刻了赤水玄珠谷的印记,您旁边这位任大侠又一力担保这玉瓶确是赤水玄珠谷之物,那便值得二百两了。”他说话不紧不慢,这样斯文有礼的赌官倒真是少见。
苏合冷冷扫了任流水一眼,道:“墨白,你过来。”
安墨白上前一步,道:“师父有什么吩咐。”
苏合并不回答,向后靠在椅背上,看着那赌官道:“我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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