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亦然身后。写字楼附近就有公车站,许亦然在候车亭里站了一会,看到陆文桥慢吞吞走过来。伞遮不住风雨,两人都很狼狈。
许亦然说不出此刻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看到那个人和自己一样,甚至比自己更狼狈,他有难过,却又觉得快意。然而在片刻的愉悦之后,看到他冷得发颤,心头的不忍甚至盖过了其他的所有情绪。
许亦然在赌。他赌陆文桥会来找他。
主动提出到这里来开辟市场,后来听自己的客户提起陆氏集团和自己侄子,他还热情地建议女人将合影的照片发上朋友圈。
“人脉也是做生意的重要部分,肯定不需要我多嘴了,阿姨。”他笑眯眯地说。
如果陆文桥还是看不到,许亦然还有很多别的办法。陆氏旁边的文化公司最近有几个自己正在接触的项目,他需要多次亲自去商谈;他租的房子就在小刘家附近,他会让小刘在不经意间看到自己;陆氏旗下的几个小艺人最近正在谈代言,而那个品牌正是自己公司的长期客户,他作为区域的营销总监,到陆氏去见见他们的经纪人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能营造的巧合实在太多太多了。
然而一击即中,他不知道该说自己幸运,还是该称赞陆文桥狗屎运好。
陆文桥不知道许亦然在想什么,只看到他偶尔望一望自己,眼里都是不耐烦的表情。
他一路跟着他过来,心从紧张慢慢变得慌乱。看见许亦然在无人的候车亭里坐下了,自己连忙也凑过去想坐在他身边。
然而自己湿得比许亦然严重,他最终还是站在他身边,任衣角和裤腿的水滴沥沥落下。
许亦然终于先忍不住:“你不冷?”
“冷。”陆文桥时刻谨记孟白的教诲,立刻补充道,“但我想跟你说说话。”
许亦然低了头。剪短的额发沾了水,垂下来。“没什么可说的。你想跟我说的话,以前都说得很清楚了。”
陆文桥没想到他一开口就这样不留余地。
“你不需要跟任何人道歉。”陆文桥想告诉他卢星海的父亲因为涉嫌钱权交易,在许亦然离开后不久立刻就锒铛入狱,再也没人提起那道不道歉的事情,但他又知道,许亦然并不想听这些。
他扔了那把歪伞,蹲在许亦然身前。候车亭不大,雨水瓢泼似的从亭檐流下来,全落到他的背上。
“是我该向你道歉。”陆文桥小心抓着许亦然的手。许亦然略微挣扎,但动作不大。
他低头吻了吻许亦然的手指。两人的手都很凉,陆文桥本来想好的一堆话突然都说不出来了。他轻轻摩擦着许亦然的手指,又温柔又依恋。他想还能说什么呢,还用说什么呢,他就在自己面前,没有吵架没有告别,难道不像美梦成真?
“对不起。”陆文桥紧紧攥着他的手,唇贴在手指上,低低地说,“怎么办……我说什么才合适……许亦然……可是我想你,太想你了……对不起……”
他眼睛发酸,几乎要哭了。
他这二十多年过得如此顺遂,这个年纪才从许亦然身上尝到挫败、痛苦和悔恨的滋味。
仍一个人住在外面的时候他常常睡不着觉,一闭眼就看到自己面前站着个瘦小的少年,脸上的眼镜又大又重。
他在满地泥泞的窄巷里跪着,紧紧保护胸,抬头盯着眼前将他围在当中的高大男孩。他的眼神里带着怨恨和愤怒,而在看到人群背后的陆文桥时,慢慢换了一副表情。
陆文桥睡不着就坐在床头,拿着自己重新冲洗出来的许亦然的照片看。
只是脱离了卢星海那些人,他就从羸弱怯懦的眼镜仔长成了照片里开朗自信的年轻人。
陆文桥在漫长的夜里无事可做,就一点点地把自己可怜的回忆抽丝剥茧。他慢慢意识到许亦然并不是没有求救过。
他只是以为自己已经抓住了一根可以拯救自己的浮木。
愚蠢的少年时代。陆文桥恨不得揪着那个以为看透一切的少年狠狠刮几个耳光然后再对他说“你对他好一点啊”,回过神来又觉得接受这几个耳光的是现在的自己,是漠视了许亦然的痛苦反而让他去跟卢星海道歉的自己。
反反复复,不得安宁。最后不得已,他搬回了家里。
将回忆反刍得彻底,陆文桥又后知后觉地想到,那也是自己幸运的少年时代。
没有那一段,许亦然不会在那个晚上走到他面前来。
他握着许亦然的手,眼睛也闭了起来,心想自己可能已经哭出来了。
太丢脸,他不敢抬头。然而又怕许亦然抽手就走,只好死死抓住不放。
掌中的手指却突然动了动,在他眼下抹了一抹。
许亦然不碰他还好,一碰他陆文桥就不行了,手劲越来越大,眼睛死死闭着。
“……你流鼻涕了。”许亦然说。
陆文桥:“是雨水!”
许亦然:“雨水从你鼻子里流出来了别哭了!”
他掌心用力,擦去陆文桥眼下和雨水混在一起眼泪,突然抱着他脑袋,在额上亲了一下。
“别哭了。很丑,我不喜欢。”
陆文桥说你就喜欢我这张脸吗。许亦然说你除了脸还有什么别的可取之处吗。
他想了想,似乎是没有,心里又欢喜又委屈,心想我妈这样说,你也这样说,还是不是我爱的人了。然而想归想,因为许亦然抱了他这一下,他已经开心得快要跳起来了。
他知道一定是因为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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