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回来了,听说从市里通到镇里最新的那条公路就是大导演出资修的,徐准在外面取得了这么大的成就,全国皆知,现在衣锦荣归,受市长之邀,要回来给市政府新建的广场剪彩来了。至于会不会回到他们这小小的镇上来,还不可知。
知道他们过去那段旧情的人也还很多,其中不乏有准备好了嗑瓜子看戏的。无论怎样,人人表面上对宋承是恭敬了些,连校长在视察时对宋承态度也殷勤了很多。唯一不大高兴的大概是宋承那个老婆,沈知书本来也家贫,嫁给宋承这样同样处境寒酸的男人,不过是为了圆一个少女的梦。结婚两年才知道这男人中看不中用,两年里非但碰她的次数寥寥,多次劝他通过走关系努力争取调到市里,他也不愿,显然是一辈子就准备这么窝囊的活着,没什么志气。沈知书这两年来是越看宋承越不顺眼,平时家里灶也不开,完全各过个,不管宋承吃住。她自己成天在外面处着,好上了镇上的超市老板。
她闹宋承也随她,毕竟当初她要嫁的时候也说好了的,宋承自认不是有权势的男人,给不了她许多,一份中学教师的有点清贫的安稳的生活,就是最大限度了。她若愿意,宋承每个月的工资扣掉基本生活费用后,也全数交给她,弥补一点宋承的歉意。可是后来夫妻生活还是不谐,宋承不知道哪里出了错,但他想肯定全都是自己的问题。每次给功课跟不上的学生开完小灶,回到家,看到妻子那张熟睡的脸,便生不起亲近的yù_wàng,总感觉有哪里不对。
好在这些年教工的宿舍也算是扩建了,家里能容下两张床,妻子睡一张,他睡一张,宋承带徐准时苦惯了,也不觉得十分难受。
外人在言语些什么他都不放在心上。他也本可以作为一个教学成绩优秀的教师正常地升迁、提职,清清白白受人尊敬地过完一生,可自从捡了徐准之后,便算是在流言里过了小半辈子,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而今人们再说些什么,也与他宋承无关了。
他便一直这么很有些辛酸地活着。除了一点少少的来自学生的爱戴,基本上都黯淡着。有学生说宋老师的日子,清苦得像苦行僧一样。
徐准最终还是没有回来。听人说他带了好些助理,住在市里最好的酒店里,还有省里下来的文化部官员陪同,出入都有市长相邀。这些他们小城镇的居民都当故事来讲,宋承也就当故事来听,顺耳听过,听完就忘。那只是个与他不怎么相关的陌生人。直到有一天下来接宋承的车队浩浩荡荡在他们学校门口停了半里路,鞭炮声噼里啪啦响得整个镇上都知道,正在上课的宋承才被惊动,正待推开窗看到底什么事打扰了他学生上课的注意力,校长陪着镇上的一些小官僚就已经进了教室门,二话不说拉着宋承就往外走。
宋承在接待室同校长以及那些他叫不出名字的小官员们理论了半天,说他还有学生,在上课,实在走不开。奈何学生在他眼里重要,在校长和一心只求政绩的官员们心里根本不算什么,陪着笑叫来几个人,不由分说,直接把他按上车了。
车队开了近一个小时才到达市里,宋承晕车,坐得想吐。下车时脸色苍白,看不大清眼前的路。头顶的太阳照得他眼花,摇摇晃晃走进酒店大厅,抬头往四周望一圈,徐准就坐在二楼的咖啡座上,转头和人说些什么,好像没注意到他。宋承还要自己走上楼梯去在他面前坐下,那旋转楼梯十分绕,宋承一脚一步,扶着扶手也险些摔倒。他这一假摔惹得旁边官员大呼小叫地惊叫起来,好像极为代宋老师心疼似的。徐准这才回头注意到宋承,夹着烟的手指顿了一顿,从椅子上起来,下来扶宋承。
他这一举一动好似定下了风向标,于是先前全都没看到宋承的众人在一瞬间眼尖起来,纷纷凑上来照料德高望重的宋老师,端茶地端茶,送水的送水,照料亲爹都没这么殷勤。
徐准拉开椅子看宋承坐下,随后自己也坐下,找服务员叫了两杯咖啡。咖啡上来徐准先啜饮了一口,他前一晚被文化部的几根老油条灌得宿醉还没完全清醒,得先解解酒,见宋承只是在那木然坐着,一口没动,揉了揉额头问道,“宋老师怎么不喝?”
宋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喝不惯。”
这个开场白挑得不好,徐准这才想起来他们小城镇兴许是不兴喝这个的,宋承又十之八九过得辛苦,更不可能去买咖啡来喝。扬手待要再叫,宋承道,“不用了,你说完我就走,还有学生等我上课。”
徐准身上那点娱乐圈的浮华气息顿时好像就消退了一些,他脸色一滞,道,“是,你还有学生要上课。”气氛就此沉默下来。旁边人正笑着,眼看这不对劲,纷纷往楼下走了,在大厅里聚集起来,红光满面地相互恭维、聊天。酒店中午安排了宴席,文化部是一心想着忽悠徐准给他们省里拍一部地域宣传片,诚意摆得十足,都跟着徐准下到市里来了,显然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市里这些人就更是懂得锦上添花趁热打铁。都是一帮在名利场冷暖里打滚过后修成的妖孽。
徐准夹着烟朝那楼下景象看了一会儿,烟雾袅袅,将他一张典型成功男士的脸烘托得叫人迷惑。片刻,徐准视线转回对面的宋承身上来,说,“我只是早餐的时候提起宋老师,说想要见见你,没想到下面的人弄成这样排场,叫你难堪了。”
宋承喉结涌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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