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子实鼻息粗重,想是心中还惊魂未定,呆呆坐在寒风里,满头长发被风吹的不住翻飞。
潭溪幽幽叹了口气,竟多了种同病相怜之情,他是个死的不明不白的鬼,死了还不叫下地府,如今眼前这人也是个倒霉的,一事无成不说,次次都是狼狈不堪……
潭溪还要再叹气,却听到细细一声啜泣,还当是听错了,接着却又听见一阵低低的哭声,满含着委屈。
潭溪绕到潭子实正面去看,见他正垂着头抹眼泪,被风吹的衣袍凌乱,似风中一片飘零的枯叶,一时又觉得他是比自己还可怜的,如今无家可归又流落在外,孤身一人且无依无靠,心中也为他感怀起来。
潭子实一面哭,一面俯身,从河里鞠了一捧凉水洗了脸,又抹了抹脖子,蜷缩在水边,看着清清凉凉的河水,直发抖。
天上浓云散了又聚,聚了又散,滚圆的月亮悄无声息地露出了一角儿,照得满地华光。
潭溪抬眼瞧了瞧那满月,方才记起,今日乃是元宵,原是个合家团聚的日子。
此时河面上笼上一层迷离的水雾,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倒映着潭子实模模糊糊的影子,潭子实呆呆地看着水中的自己,开始放声哭泣,口中一面沙哑的说道:“……爹,孩儿不孝。”
月光打在他脸上,潭溪瞧见他满面是泪,眼望着开阔的水面,自言自语:“爹……孩儿守不住老祖宗的家业,孩儿也成不了气候……”
“……爹,爹……”
潭溪想起那个老头在世时的场景,也暗自伤感。
突然,潭子实从地上窜了起来,却因身子发虚,虚晃了两下方才站稳。
潭溪不知他要作何,却听他说:“爹,孩儿如今活着也无趣,你一走我才知,人活着竟是这般艰难……“过了半晌儿,又听到他说,“倒不如,死了的好……”
潭溪又傻了眼儿,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倒也罢了,怎得还要寻死觅活。
正急的跳脚,却见那小白脸忽然止住了哭声,瞪大了眼瞧着河水,傻了一般僵在原地。
那水中明明白白倒映着一个惨白的身影,正鬼鬼祟祟立在他身侧。
潭子实忙回头去瞧,却什么也没见着,又看水中,确确实实有个白影子,一时吓得腿软,忙拔腿就跑。
潭溪伸着脖子往水里一瞧,亮堂堂的月亮下,自己的影子模模糊糊映在水中,也被吓了一跳,心中懊恼不已,生怕这小白脸被自己吓死。
潭子实怪叫一声,拔腿顺着河岸直往西跑,也不知跑了多久的路,只觉得浑身要散架了,跑到一处草坡,便倒在地上睡了过去。
潭溪看着地上昏睡过去的潭子实,将来时带的那个裘氅裹在他身上,拍着心口跌坐在他身边,骂道:“原该是他的劫,怎得如今也要带累着我。”
潭子实蜷缩在暖烘烘的裘氅里美美睡了一觉,潭溪却在风里捱了一宿。
次日天还未亮,潭子实便从梦中惊醒,瞧见身上正裹着件厚厚地裘氅,四下里打量一番,却不见人影,心里纳着闷儿,起身将氅子披在身上,一步一顿地往回走。
昨晚只顾着逃命,顾不得身上的伤,这会儿方觉身’下疼痛难忍,每走一步都钻心的疼,只能磨磨蹭蹭地走,一面走一面又疼的龇牙咧嘴。
潭子实往东走了百步路,忆起昨日闯下的大祸,忽又顿住脚。
这军营万万是不能回了。
北望去,山峦叠嶂又有残雪封路,苍苍茫茫辨不清来处去路,竟是要把人往绝境中逼。
潭子实吸了吸鼻子,在风里打了个冷颤。
人在艰难的时候最是念家思亲的,潭子实想起已故的老爹,又想起往日繁华的日子,心中又酸涩又怀念,想着,蛮子虽占了穗城,却尚未毁城灭族,如今只要过了阴山,便离穗城也不远了,于是便走走停停往北去了。
殊不知,此去乃是出得虎口,又入狼口。
此亦是后话,且说眼前。
此时的阴山,关口处正有两军激战,远在山南的军营里,众兵士闹哄哄乱了一夜,至次日,监军大人迷迷糊糊睁开眼,酒气褪去,竟也不记得昨夜之事,便不了了之了。
潭子实穿过一座矮山,又行过一处村寨,一路上士兵成群结队的来往,都一一躲了过去。
这天交了黄昏,潭子实出了一片密林,正从东面浩浩荡荡行来一队兵士,最前头是一辆大马车,其后有两个骑着高头大马的,看那仗势,很是气派。
潭子实缩在裘氅里眼巴巴瞧着,那氅子早被泥灰糊的看不出原貌,连着身上脸上皆是尘土,真若是灰头土脸了。
说来此一劫还是要怪潭子实自己,眼看着大军浩浩荡荡就要擦身儿过去了,这兵荒马乱的年头里见个乞丐比见只苍蝇还要稀疏平常,怪只怪潭子实名利心切,瞧见那几个骑马的威风凛凛的模样,便忍不住多瞧了两眼。
他这两眼不打紧,最后头几个将士猛地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立时就慌了,这会儿他可是堂堂正正的逃兵兼凶犯。
潭子实心里发虚,忙转身就跑。
他这一跑,便是没鬼也叫人猜出了三分。
傍晚时,潭子实被五花大绑的押到军营中,两个带刀侍卫一左一右紧紧盯着。
“禀大人,小的们方才行军途中遇到这人,这人见了我们就跑,料想着八成是个逃兵,便抓了回来,大人看如何处置?”
不远处,亮堂堂的火堆前坐着个穿戴齐整的人,一手拿布一手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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