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惑,却也并不多言,回到马车上继续前行。双双问他什么事,他只说那拐子喝醉酒摔死了,小女孩皱了皱眉头,过得一会儿,突然问:“子峻哥哥,你说可有人为他收尸把他埋了?”
周子峻道:“他待你那么坏,你还关心有没有人为他收尸?”
双双就说:“他死了再不能去做恶,我自然高兴。但他既然死了,总得有人把他埋了才是。我家但凡死了一条狗,又或是遇到死老鼠,阿娘都要让我们挖个坑把它们埋了。阿娘说人也好,畜牲也好,死后都是要回土里去的。那拐子生前做了那么多坏事,阎王爷必定不会让他好过,但他总还得要回到土里去。何况他要就那么躺在那里,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看着岂不害怕?”
周子峻不觉失笑,心想这孩子说了一堆,原来不过是害怕,当下道:“你说得对。那里那么些人,少时必有官府的人过来收拾,不要担心。”
二人又说一会儿话,双双便有些乏了,靠在他胸前直打盹,他停了车将双双抱入车内让她睡在张守墨身边,顺口将适才所见说了。张守墨一边咳嗽一边道:“是么?如此也好,倒少了好些麻烦。”
周子峻一怔,道:“是。”一时出去打马扬鞭,想起张守墨的话,心中不觉有些不是滋味,心道我之前见那拐子死了,虽是吃惊,却又确是觉得松了口气,莫非真如张先生所说,我是觉得少了些麻烦?那老掌柜说他背后有天杀帮,那天杀帮是本地一霸,虽然未曾招惹过咱们镖局,但总归是个麻烦,若他回去说了恐要寻事,如今他死了,自是少了许多麻烦。周子峻啊周子峻,那人虽死有余辜,你这念头却不大光明。
至得天晚,三人投了店,双双便同他睡一张床。这孩子连日受了许多苦,之前虽已在车上睡过一觉,此时却早早地又困了,虽有张守墨在旁边咳嗽,却仍是一沾枕头便坠入梦乡。周子峻怜惜地摸摸她的头发,心道若是我师娘看到这小姑娘,可不知得多喜欢。
一时夜深,他听张守墨已不再咳嗽,想是睡着了,正也想睡,哪知此刻安静下来,倒翻来覆去睡不着了。一时想起临行前师父师娘的嘱咐,一时又想到那拐子死的蹊跷,一时却又想起张守墨初来时那伞下的一抹温柔,突然心跳如捣,不由腾地坐起身来,只觉脸上作烧。
少年人总是有些难以启齿的烦恼,尤其是在夜里。而要解决它,最好的办法莫若冷一冷把它消耗掉。他悄悄看了一眼身边睡得正香的双双,再听那边张守墨亦是呼吸平顺,当下悄悄地爬起来披了衣服出门,外头更鼓传来,正是三更。
秋意已浓,夜色更深,他被风一吹,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抬头只见月光如练,照得院中一片雪白。
这客栈院中栽了几棵桃李,枝上结了许多果实,又有一株桂树。如今已是九月,果实仍青,桂花却已凋残,桂香自也是闻不到的了,反是地上洒了许多落叶,衬得秋意愈发萧瑟。所谓望月思乡,周子峻望着这月光孤寒桂花残蕊,不觉想起“桂花吹断月中香”之句,转又想到秋风催岁流年似水,上月自己尚在镖局与师父师娘叔伯兄弟们分饼赏月好不热闹,如今却只有自己一人远在他乡,师父师娘诸人押镖北上,自己却是南下,只怕要到过年时方能再度相见了,思念之情油然而生,心道我与师父师娘他们分别不过数日便这般想念,双双被拐已有两月,可不知她有多思念父母家乡,这世间如那拐子般害人谋利之徒真真可恶,死不足惜,我想那些有的没的做甚,真是自寻烦恼。他想通此节,心境稍安,不觉在这院中信步闲逛起来。他先在桃李树下站了一回,又走到墙边,却见墙角蓠芭围了十数枝菊花,翠叶灿灿,十分繁茂,枝上顶着好些骨朵,眼看不日便要开了。他向来爱花,不觉微微一笑,轻声道:“你也忒着急了,倒是迟些开的好。”一语未了,却听一人道:“周兄弟和谁在说话?”
他回头一看,只见月光下一人卓然若仙,却不是张守墨是谁?他不知怎地突然心中一慌,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及至听到张守墨咳嗽,他才猛地省悟过来,急忙奔过去扶住他道:“你怎么出来了?外头风大,倘若着了凉可怎么好……”说着又觉自己冒失,讪笑一声将手收了回来。
张守墨却似乎并不介意,只道:“我向来一晚睡不了多少时候。只是醒来不见周兄弟,还当出了什么意外,哪知周兄弟却是闲情雅志,来此赏月来了。”
周子峻笑道:“张先生不要取笑。我本是出来解手,看这月色好,一时停了一阵,哪是什么闲情雅志。张先生是读书人,才该有这闲情雅志。”
张守墨不答,却问:“我看先前周兄弟对着那墙角说话,但那地方分明空无一人,莫不是周兄弟遇到仙子了?”
他虽是玩笑,周子峻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笑了笑道:“我说了张先生可不要笑我。我是看那蓠芭内的菊花不日便要开了,便和它说,迟些开也无妨……张先生,你果然笑我!”说着大是懊恼。
张守墨笑道:“惜春长怕花开早。周兄弟心地纯良,原是个惜花之人。只花开花落,朝盛暮衰,本都是命中注定的,既然早晚都是死,倒不如早些了结的好,省去诸多烦恼。”
周子峻摇头道:“这我却不敢苟同张先生了。诚然生死有命,盛衰有时,但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自当活出自己的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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