椅子摩擦地板,接着是脚步声靠近。罗伊的身影倒映在窗户上,那一片窗外的景象因此变得饱和而深透。
哈兰仍然注视着窗外,用视线描摹他倒影的轮廓。
就在这时,罗伊把手放在他的膝盖上,然后沿着他的小腿往下滑。几乎下意识地,哈兰想要躲开他的触碰,但就在那一刻,罗伊跪了下来。
他跪在地板上,握住哈兰的手。哈兰转头瞪着他,这才意识到他把蒙住眼睛的布带取下来了,于是他再一次看到了那两丛幽幽燃烧的绿火。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平静而温柔的火焰?每一次见到都被深深吸引,像是着了魔一样被拖入痴迷。
他们就这样一上一下地对视,视线彼此交会,又彼此回避。哈兰的目光闪烁不定,但总没有离开罗伊的脸。罗伊的眼睛倒映在他的双眸里,像旷远的黑夜中忽明忽灭的两点星爝。
“哈兰。”
气息相闻,哈兰只感到一阵窒闷的痛。罗伊低下头,用指腹轻轻摩挲他的手背。
“我想要留在你的身边。我想要。不是以此逃避什么使命和纷争,或是因为厌倦了之前的生活、介入你的人生只为排遣寂寞。”
他抬起头。
“你是我的终点。是我无论如何都会跑向的终点。我从未像现在这样清楚我为何而战。”他的语调低沉且快速,“我会回来。我一定会活着完好无损地回来。请相信我。没事的,哈兰,相信我。”
接着是一阵沉默,罗伊握着他的手,没有再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只是几瞬,或许是一段漫长的人生。哈兰把左腿放下来,用另一只手抱住罗伊的头,然后弯下腰去亲吻他的头发。
“有什么我能够做的吗?”
罗伊轻轻笑起来。保持着这样姿势说话有种独特的亲密感,让人心弦震颤,沉醉流连。
“回沙塔斯城,做你想做的,保护自己,然后想着我。”
“好。”
罗伊想了想,又说:“我就离开几天而已,可能小半个月。你不会就忘记我吧?”
哈兰愣了愣。罗伊仍然低着头,说话声像是从水底传来的。
“不会。”他轻声说,“但是再长就说不定了。我的人生里不是只有你。”
说完他就笑了起来。
“所以你要快点回来。”
他坐直身体,罗伊也抬起头。他们再度互相凝视,像要用视线将彼此捆在一起。哈兰把手放在罗伊的肩膀上,然后抓紧。他嘴角微扬,露出一个深情的笑容。
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笑容,罗伊就眼眶s-hi润,视线也模糊了。
“我会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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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身边的床单就是冰冷的。两把战刃、一些衣物,还有丽克萨尔也不见了。如果不是桌上放着的“轮回”,哈兰会以为自己做了一场长达数月的梦。
剑的旁边附着一张纸,上面是罗伊苍劲的字迹:
“轮回”属于我,而我属于你。带上它,我的心与你同在。
哈兰笑起来。
这样的话语也只有通过书信的方式传达了,如果是当面说出来,罗伊一定也会忍不住笑吧。或者羞怯得根本说不出口。
他伸手握住“轮回”的剑柄,把它拿了起来,然后将掌心覆在剑身上,感受那上面缓缓流淌的能量之泉。
他忽然听到一个声音。不,是感受到了它。像是心跳,或是呼吸,总之是生命的韵律,从手心传来一下一下的搏动,仿佛“轮回”上淌着的不是能源,而是汩汩血流。
哈兰倏地把剑扔回桌上,像是被雷电击中一样,愣愣地看着锋锐的剑刃在木桌上划出一道触目惊心的长痕。
他感到空无。心脏像是被掰扯去一块,然后被血管捆住打了个结,正不安地挣扎与叫嚣着。他焦躁地走进浴室,又从浴室走到厨间,最后又出了门,绕着院子飞快地走了一圈。然后又是一圈。
没有。没有。没有。
他回到屋子里,打开衣橱,发现罗伊留下一件黑色灵纹布衬衣,一条长裤,一套皮甲戎装,还有一条漆黑的布带,整齐叠放。全都再熟悉不过了,哈兰下意识地抱起那堆衣服,把头埋了进去。它们上面是洗净的干爽的味道,罗伊身上一直萦绕着的、令他着迷的味道。那一刻,胸腔里有奇的声音要冲出来,爆裂。它狠狠推挤着心脏,壅塞至极。怒吼、呜咽、呐喊,无论是什么,在下一刻就要迸发出来,如果他没有强忍住。
他疯狂地吸着衣服上的味道,直到换不过气,肺部紧缩,眼前一片恍惚。
离别的序幕早已上演,不是没有料到会有这样一天。那为什么还会如此?早就在内心深处做好了准备,既然做好准备了,为什么还会有如此强烈的情绪喷发?又不是不回来。说过会回来。并且说过很多次。他为自己感到羞愧,如此脆弱、不堪一击、多愁善感。那他万一受伤了怎么办?万一像上次那样不让别人带他回去?不会的。不可能。这也说过。很多次。不是“说”,而是承诺,是吗?是的。小题大做、杞人忧天。
他忽然把衣服扔回衣橱里,然后跑出门外。
他拼尽全力、孑然一身地跑。砾石路,森林,小木桥,林间空地,经过蚀影村的曲折的小径。他一直跑,直到赞加沼泽空阔的主干道上。
他停下来,撑着膝盖大口喘气。路灯透过浓密的s-hi气闪着荧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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