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园取代了京畿那些远负盛名的青楼,成为了很多官员晚上留恋的地方。
这种诡异的转变,让他不得不微服私访过来看看。顺便也听听,这梨园一帮唱戏的,是不是真的唱得那么好。
结果,他听到了什么?
他最忘不了的戏文就在他面前重演,而面前这个叫小雪的,居然唱出了他寻找了十几年的声音。
他听到那声音再度在耳边响起的时候,激动得连手里的茶杯都端不住。
他迫切地想看见那声音的主人,可是现实却是,眼前的人根本不会说话。那她是怎么唱的?!
跟着沐怀远一同出宫微服的是他的贴身禁卫单骏,他见沐怀远已有盛怒之势,忙上前道。“主子,外面戏班班主来了。”
黄桂领着戏班在很多显贵人家唱过戏,可是没有一个人给他如此的压力,盯着自己的一双眼睛让他几乎下意识地下跪。
凛人的气势、摄人的眼神、不苟言笑的面容,眼前面无表情的男人,龙章凤姿,让人望而生畏。
“这位大人,小女前些日子伤了嗓子,大人有何吩咐,老朽定当竭尽全力。”黄桂的声音虽然在发抖,却还是坚持语气流畅。
沐怀远的声音本就异常冷凝,开口就要把人冻死一样。“她怎么唱的?”一个话都说不出来的女人……
“这……”黄桂忍住擦汗的动作,“替小女唱戏的另有其人。”
“人呢?”沐怀远紧握着杯子的手蓦地收紧,语气里也有了微妙的起伏,甚至有点儿紧张……
“她身体不是很好,谢幕后就回后院歇息了。”黄桂按照踏歌的吩咐,一字不差地回答沐怀远。
沐怀远冷哼一声,“让她过来。”
“咚”、“咚”由远及近,棍棒钉在地板的声音如鼓雷鸣,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他们张大了嘴巴看着眼前拄着双拐费力走上二楼的女子,都忘记了阻拦。
她一袭天青色的衣裙,因为双腿不得力,下摆荡在空气里摇曳。腋下的两支木拐支撑着她一步步前行……
银质的面具遮了小半个脸颊,面具上的绦银流苏掩去她的半个丹唇。唇角勾起些微的弧度,柔弱里散发着隐隐的坚强……
沐怀远感觉自己的心瞬间从胸腔跳到了喉咙,堵得他想说点什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算他知道,这个朝他艰难“走”来的女子就是他要寻找的人。
“妾身是梨园的老板,也是大人要找的代唱之人。蔽处若有怠慢大人的地方,还请大人海涵。”踏歌的声音清如冷玉相击,非常悦耳,直击人的心肺。
沐怀远挥退了所有人,与她对面而坐。他打量着这个瞬间击垮他所有心防的女子,突然有种寻找千百年她就在眼前的感觉……
看到她残废的双腿,沐怀远瞳孔一紧。手心更是烫得厉害……
不久前,他亲手打断一名妙曼女子的腿,让她在芳华之龄埋骨野外。那是他做过唯一后悔的事情……
“大人找妾身,可是有何要事?若没有,这夜已过半,如此相处委实不妥。”前夫找上门,踏歌表示又是好大一盆狗血!
沐怀远的眼神定格在她的膝盖上,再华美的衣裙都遮掩不了她双腿已废的事实。“一时好奇,想找你聊聊。”
这衣冠qín_shòu到底为什么对《叹无缘》这个戏这么执着?踏歌非常困顿,可是她脸上的笑容却是恰到好处的客气。“大人想聊些什么?”
“你的腿……”看她言谈举止,肯定是大家闺秀,怎么会双腿残疾在梨园唱戏为生?沐怀远心脏上好像长了把倒钩,扎得他的心细密地疼。
踏歌实在从他面瘫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是同情还是嘲笑?是讽刺还是失望?她都不知道。
可是,她却能够替息梦萝指桑骂槐一回。
“说来话长,大人如果想听,妾身便长话短说。”踏歌唇角微微扬起的弧度,恰好是一抹微微的微笑。“妾身的夫君想要继承家业,得知他父亲属意妾身为儿媳,百般讨好求娶妾身过门。待他得到家业,却弃妾身如敝履烂衫。本来,男儿三妻四妾是人之平常,妾身也不是不能容人之人。谁知,他竟与妾身的妹妹无媒苟合,而且打断了妾身的双腿,将妾身烧死在府中。若非有人相救,恐怕妾身早就魂归九泉。”
沐怀远深沉地看着她,却无法从她平静的眼神里看出丝毫不妥。如果……如果不是她毁容戴了面具,他一定会以为息梦萝没有死。
他甚至会以为,息梦萝故意告诉他,他所作所为有多么无耻恶毒。
无耻?是,他的确无耻。
为了皇位,他连命都可以不要,何况一张脸。
恶毒?哪个帝王不是手染鲜血?
还有他和息梦兰……他曾经是痴迷着歌声如迷梦的息梦兰,为了让她永远陪在自己身边,他不得不解决息梦萝。
他不觉得有错,错在息梦萝不是他想要却不得不求娶的女人。
“你……会恨他们吗?”可是,不知为何,他现在动摇了。他看到踏歌的时候就后悔了,对于一个女人而言双腿有多重要啊!
踏歌微微一笑,“恨到不至于。”迎上沐怀远困惑的眼神时,她才接着笑道,“如果有一天我有足够的能力,我会打断他们的双腿,让他们拖着残废的双腿绕着京畿爬三圈。让所有人都看看,奸夫□□的丑恶嘴脸。”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片段的角色,都不是一般的任性。
其实,每个人真的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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