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回到家,他还在因缠苏拒绝住他家而懊恼。他倒是不太明白,他的父母都已经摆脱成见容纳缠苏,偶然还会让他带点旧衣裳给他。而他依然守着阿娘的住处不肯离开。只能黯然对他的固执叹口气,可到时候,那出了名的恶霸再上门,缠苏该怎么办?叹了口气,呼出的白气里缠苏的脸看不真切。
不出他所料,未从月满至月亏,那贵公子就上了门,而且这次是成功的抢了去。怀旻倒是气得半死——这帮家伙就知道看着缠苏挨欺负,也没个人帮把手,传小道消息倒是这么精通?甩下手里的枕头,冲出家门儿。
占了天时地利,他刚跨出家门儿——极近城口的位置,先听得一个大消息,而且是让他捏把冷汗的消息。
那公子哥儿死在半路。原先不知吃了些什么,在缠苏家闹了一场,扒了他种的果树,吃了几口后出门儿,路上腹痛不止。本倒也只是腹痛,待好些后又吃了几个果子,就痛的更厉害,顷刻昏过去,现在生死不知。怀旻当即吓得半死,缠苏听了什么听不得的,这回终于发狠了?他咬咬牙,一口气跑到了他家,一把拉过衣上都是脚印,还在喝茶水的缠苏跑。
一路无话,缠苏一直体弱,不久就气喘吁吁,到后来终于跟不上他的速度摔在地上。怀旻这回顾不上心疼他,支起缠苏,背了起来就接着跑。缠苏喘着气,下巴侧着依在怀旻肩膀上,还有闲心思看满山满路的桃树,深深浅浅交织起来,带了春日里惫懒的神色。莺歌燕舞,听得满地枝芽刺破土壤长出来的声音,春天的阳光下美得不想多动弹一下。缠苏的呼吸声渐渐变得平静,换得他听怀旻愈加沉重的呼吸声,一语未发的暗笑一声,气的怀旻只拿白眼瞪他。
直到上了山头,躲在山洞里,怀旻才几乎软在地上,整个再也不想动弹的姿势趴着,“我……我说你怎么突然……突然兔子发狠咬了人……那公子哥儿你……你也敢弄死……”缠苏眨眨眼,从来无表情的脸上竟然露出几分疑惑委屈的神色:“谁说是我弄死的了?他只不过抢了我家果树,之前我也吃过,怎么就没事儿了?不定是之前吃过的的鲜食有问题呢?”怀旻也没力气跟缠苏争论,只是摆了摆手:“你这话说出去谁信……到现在就算不是你杀的也得是了……”
缠苏没接话。滴滴答答的水滴声惹得人心不静,到底怀旻终于忍不住了,眉心皱起两拧疙瘩:“我从没见过你这么失控,这不会是你做的吧?”晦暗的光线里缠苏猛然转过来的脸上表情看不清楚,只是死死盯着他的眼里两道弧光,“若我说,我从不想这么做呢?”
怀旻哽住,终于不说话,接着闭眼养神。却料不到缠苏自己靠了过来,脸埋在他胸前。他到底没忍住不理他,叹了口气,抱了缠苏肩头,“我总会护着你的,你这么怕做什么,抬起脸看看,是不是哭了?”缠苏摇了摇脸,蹭的他痒痒的,扭了两下就笑了出来。远远传来几声狗吠,怀旻抱紧缠苏,怕是有人要追过来了,这洞里潮得很,也不知道狗能不能寻过来。还在担心着,缠苏脚一蹬,脸探上怀旻的脸。他几乎能感觉到,对方呼出的暖气,以及唇角的弧度。猛地心跳两下,还不知怎么个反应才好,忽然他就挣了开来,冲了洞口走去。
怎么会让自己舍命救的小祖宗就这么自投罗网,怀旻几乎暴躁,跳了起来想拉住他,结果两人同时被抓。
一路上走着,几乎被当猴一样被人一路围观。两人被一根绳捆了,怀旻只想自己不被父母发觉,而缠苏破天荒,冒出来一句“我们这算不算是结花准备着拜堂了”,哽的怀旻几乎要跳起来,看了近十年的脸却忽然仿佛突然发光了一般,清亮的眼神灼的他想到先前山洞里,怀旻猛地转过脸,一路无言。
被扔进大堂,摔得颧骨几乎有碎裂的感觉。怀旻挣开绳索,瞄了眼爬起来跪的端端正正的缠苏,还未站起来,便抬头看到了老乡绅。
老乡绅转过身。
☆、二
老乡绅转过身。
周围死寂的十分可怕,死寂的让怀旻几乎以为他已经死了。而老乡绅冷冷盯着缠苏,许久,冒出一句话,“你还知道要叫我什么吗?”缠苏也是静了许久,跪下,“大人。”
他冷冷的哼了一声,进了里屋,缠苏直起身来跟了进去。仿佛刻意的留了小缝,怀旻从门缝里隐隐约约听着他们的声音。两个声音不停交织的时候,他终于慢了一拍的发现了什么。两人相近的声线,相似的面孔,缠苏的一声“大人”……
“……所以,你自己想个好些的死法,算是了了我们血脉里唯一一点关系,也算是我给你最后一点恩德。”乡绅冷笑,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尴尬的想让人逃离的死寂之后,缠苏低低笑了两声。“去死?我为什么要去死。我能得了功名,你能得了缺的名利,死了个人算什么。最多不过,”他抬起头,眼神冷淡,“你死了个儿子,而我死了阿娘。扯平了,不是么?你也不当他是你儿子,不然你不会让他这么丢脸,败坏你名声。”还没说完,急步过去的声音,乡绅怒气满满的一巴掌。“你当你是什么,拿你的心思度量我。”
咳了两声,有些压抑的两声笑,闷得人心里发慌,却不可忽视的坚定,“一次是亏,两次也是亏,得亏,你觉得哪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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