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醒来后秦露饮也曾将这二十七年发生种种告知,但仅凭言语如何能描摹清楚,尤其听说其间师兄谢燕堂兵解转世至下方小世界,虽然已于多年前回归山门,但其中种种凶险,却不足为外人道。念兹于此,他回归之心日胜。只是他刚刚苏醒,身体虚弱不能独自上路,只好按捺下心思,等待宗门派人接应。
这一等并不久,不过五日,就有太清子弟前来拜见。适时叶孤鸿正在小隐峰的静闻居内打谱,这一天从早起就零星有雨,黄昏时天色沉沉,他拈着一枚棋子沉吟,报时古钟隔着松林寂寂传来,随即一道剑光落于屋外,秦露饮上前弹了弹门扉:“叶师兄,你师门来人了。”
叶孤鸿心头一跳,脸上顿时掩不住神色。他极力静了静,放下棋子,又掸了掸衣裳,临出门又回头拿了佩剑,这才随秦露饮一起往补残峰上的真演殿去。
他修行已久,这一路却心绪万千,难守清净。等到了补残峰下,两人按下剑光,登大道入瞻岳门,又行十数里,只见层台杰殿,高敞特异,真演殿已在眼前。
定慧宗宗主紫明真人十数年前就已闭关,多年来都由门下大弟子黎守云主持日常事务,秦露饮乃是其师妹甘碧萼之徒,叶孤鸿随秦露饮入殿,先拜两人,行过礼才起身又对太清宗来人一拜,“南师兄。”
来人是太清宗宗主太毓真人座下弟子南陵,太清宗三峰五殿,分别是玉清峰、莲花峰、拂云峰,玉虚殿、延春殿、清景殿、徽音殿、浮玉殿,各峰殿主做各自排行,又有每隔四十九年一比,甄选出九大弟子,可亲谒宗主,传承妙法。南陵师承宗主,为九大弟子之副,此次着实没想到宗门会派他前来。
叶孤鸿问道至今已过百载,从记事起就已在太清宗,门内诸人犹若亲朋,如今与门内师兄久别重见,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南陵见他如此,不禁眼中笑意荡开,等两人回到静闻居,遂调侃道:“叶师弟一别多年,脾气倒是鲜活多了。”
他是太清宗诸多亲传弟子中最为和善之人,纵然是戏谑之语,也仍然神色柔和,观之可亲,是故叶孤鸿虽觉赧然,倒也并不觉得如何窘迫。两人又絮絮说了些许年来门中诸人诸事,东方既白,仍未尽兴。
☆、第三回
两日后,南陵与叶孤鸿告辞,秦露饮送两人至山门。南陵抛出一物,光芒烁然中化为一尾青舟。他牵着叶孤鸿登舟,回身一揖,袍袖当风,唇边含笑,着实有珠玉琳琅之态,“多谢秦师妹相送,他日再见。”言罢一挥袖,青舟飞驰而去,转瞬已在目见之外。
观明端靖天地南北三亿三万五千五百里,曾分九州,后划十二,历代多有侵伐,旧制已不可具详。太清宗在此界西南,距定慧宗二万里有余。以南陵之速,大约两日可到。
青舟眼看并不大,不过丈许长,内里却别有洞天,奇石间清流潺潺,又有许多花卉竹木绕榭而生,其间有几株牡丹最盛,分别是黄楼子、大红狮子头与舞青猊三种,花大如盘,五色灿烂,光华夺目。
见叶孤鸿与南陵进来,几株牡丹忽地一晃,花自枝头坠下,眨眼间化作一尺来长的女子,落地时尽已长大,个个姿容美丽,华衣艳服,以一年约二八的绿衣女子为首,齐齐蹲身行礼,口道“万福”。南陵与叶孤鸿过桥越溪,直入水榭。屋内诸物精洁,镇茵褥金狻猊异香轻吐,檀气散入和风,屏前案上的玉瓶内供着尺来高的数枝花,疏枝密瓣,柔葩重叠,紫蕊中有金粉晕出,是牡丹中的异品。
两人坐定,不一时众女子已经取了酒肴摆设上来,食有瓠壶淹煎、金乳酥、青精饭、碧涧羹、玉灌肺、莲房鱼包六簋,酒是沆瀣浆,用甘蔗、萝菔切方块后烂煮酿成,色如牛乳,味甘若饴。
南陵举酒劝进,两人对饮一盏。风吹水面而过,从花丛深处传来细细澄澄的笛声。南陵侧耳细听了会,向叶孤鸿笑道:“远不及你。”
叶孤鸿轻笑,“固不敢辞。”随即唤侍女取了一支笛子,但只吹了一声就被南陵止住:“这样好笛声,不可无月相陪。”
他将袍袖一挥,四下瞬时黯淡下来,又虚指在半空一点,只见一点似雪晶莹自夜色中浮出,俄而已化作匀圆一轮明月,澄澄挂在中天,月明辉室,光鉴毫芒。如此布置停当,叶孤鸿才拾起笛子呜呜咽咽地吹奏起来。
南陵肃然危坐,默默相赏。夜静月明,天空地净,笛声和着汤汤流水,畅畅和风,叫人思虑全消,仿佛一条坦道直通而去,天上地下一片弘澄。又吹了一会,笛声渐转清绝,无数雪花自空中簌簌而落,片刻就将地上铺满。天上莹莹皓月,地上皑皑白雪,雪光月色交织,华丽明亮得好似图画。
南陵听得连酒也忘了,端着酒盏愣在那儿,直到余音袅袅散去,才深深舒了口气,亲手奉上香橼杯,又叹息道,“下次听这妙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这有何难,南师兄只管来莲花峰就好。”叶孤鸿随口答道,南陵却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上微微带出一丝促狭笑意,“只怕谢师兄不肯。”
叶孤鸿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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