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光庭故意与他抬杠:“我就喝这一海如何?”
成霁真以袖掩面:“快把这莽牛鲁马牵出去。”众人一时大笑。
阮问素忍俊不禁,朱唇间微露碎玉,转而说起一事:“可听说碧灵宗林道通师兄之事?”
许宴宁对这些掌故颇为熟悉,略想了想:“可是八十多年前就不见踪影的那位?”
碧灵宗在观明端靖天东南合洲,滨海而居,门内颇有几位出类拔萃的弟子,林道通正是其中之一,修行不过二百年就已成就真种。成真种者,延年千载,腾云驾雾,飞行自在,腾蹑眕霞,彩云捧足。
真种种于丹田,便是怀胎之根基,经十月怀胎,三年温养,便可成就圣胎。如此便可知林道通前程广大,令人钦羡。也不知是否慧而遭嫉,八十多年前,林道通突然失踪,师门遍寻而不得,只能战战兢兢守着微弱命灯,盼有一日他能归来。
叶孤鸿奇道:“莫非这位林师兄已回来了?”
“确是回来了,但实在凄惨得紧。”许光庭说:“也不知是哪个恶贼竟然将他魂魄抽出,封固于石匣内,丢入世间,辗转流落到陇州狱中。直到前几年有一位周姓知州抵署后循例按狱,以斧发石匣,林师兄才得以脱出。不过魂魄被封固多年,失却滋养,若不是恰好有修行人在附近将他收拢带回,只怕刚得出囹圄要消散了。”
韩莲舟听得脸色发白:“那如今...”
“林师兄肉身已毁,魂魄也虚弱得很,碧灵宗正想法为他稳固魂魄,然后入世投胎。”阮问素轻叹道:“可惜坦坦道途,毁之一旦。”
修行一事,性情、根骨、机缘无一不可缺,如谢燕堂般能重蹈道途者,着实少有。纵然林道通有师门掌门护持转世,却不知来世究竟如何。念及此,众人都是一默,成霁真道:“却也不需如此伤感,未必没有可能。”
许光庭点头,接口道:“正是,如谢师兄...”
“如我何?”忽地有人在林中接住话头,其声泠泠,许光庭骤然苦脸,目光哀怨瞥向诸人。
谢燕堂已随着话音走进来,在座几人急忙起身,相视一笑,都有些不好意思。
叶孤鸿迎上去,引他坐下,又亲自捧了茶来:“我们在说碧灵宗林道通师兄。”
谢燕堂“唔”了声,“他们过几日就来。”
周绵谷奇道:“莫非要请太清宗出手襄助?”
成霁真略想了想:“倒也可能,据说碧灵宗掌门自十余年前就已闭死关,至于其他人...”他并未说完,但旁人都已懂了。相较之下,碧灵宗内实在是人物寥寥,不然也不至于如此看重林道通。
☆、第五回
诸人又絮絮说了一会,纷纷起身告辞,独成霁真和谢燕堂留了下来。成霁真道:“叶师弟回来得正好。”
听他如此说,叶孤鸿顿时苦笑:“请成师兄直言。”
成霁真一哂,只作未见谢燕堂凛然目光:“之前有弟子入门,如今采樵已足十年,可开始传授功法了。”
修行之根本,在于守静。但常人之心,犹如野马,思缘万境,取舍无常。故有弟子拜入门庭,都是先砥砺筋骨心志,衣朴而食简,居陋而行艰,令其收敛心神,尔后才教导成道之法。叶孤鸿听完笑道:“有几名弟子?”
“十年前有四百九十三人,七年前剩一百余二人,五年前又去五十七人,三年前余六人,如今只有两人留下。”成霁真答道,“已着实不错了。”
欲成大道,非大毅力不能成。入太清宗求道者,无论出身,都需先采樵数年,有人不堪其苦,遂退归世间,如此纵然根骨奇绝,终究也是泯然众人。如今留下这二人既然有大毅力,根骨又可,能否成就大道,就要看各自日后的机缘了。
见叶孤鸿应下教导二人,成霁真随即告辞。僮仆收拾好杯壶火炉等也一一退下,林中只剩师兄弟二人,谢燕堂这才说:“你也太好说话。”
叶孤鸿莞尔:“也不是什么大事。”
谢燕堂轻哼一声,拉着他又在膝上坐下。叶孤鸿不禁窘然,但听谢燕堂道:“你神魂受创,又一睡二十七年,如今正该修行,他又拿这些琐事来烦你。”
他语调冷淡,但其中关怀拳拳,令叶孤鸿展眉一笑:“师兄偏说我,自己又如何?”
谢燕堂转世至今不过二十多年,纵然有前世肉身炼就的灵丹辅佐,仍然未能全复修为,依他往日性情,此时应当闭关不出。其中关节,叶孤鸿一想即知,如今又见师兄关怀,忍不住出言调侃。
谢燕堂并不回话,拉着师弟一起靠在榻上。这时黄昏已去,天色渐转深沉,溪中水汽氤氲,月亮移至头顶,落下满地银箔似的月光,他微微睁眼,只觉得星辉落满眼底,耳听师弟规律呼吸,睡意渐起,不知不觉已随风眠去。
叶孤鸿应下成霁真十余日后,就有两人上来侧峰。一男一女,黄发绿媛。长者姓甄名嘉,原是润州一名乡绅,少丧双亲,中年丧妻,所幸膝下还有一双儿女,均已嫁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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