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撇了撇嘴,对人性感到很失望。
江离进门就闻到了一股烟气,再往前走两步,就看到庭院中生了一堆小火,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木着脸,正用竹签串着什么东西在烧烤,旁边放着孜然和盐巴,地上有一具四分五裂的尸体。江离寒着脸问道:“你又在做什么?我说了不许在我面前做这种事。”
阿月调皮地摊了摊手,无辜地说道:“我可什么都没做!”
江离不相信,也懒得管,避开血迹往内院去。阿月连忙跟上他,问道:“你怎么了?今天赢了吗?”江离很不高兴地说道:“输了!”
他最近不想再去找罗浮门的麻烦,反而培养了一个新的爱好:赌博。他赌博既不出千,也不计算,纯粹就是看运气,所以总是输多赢少。最喜欢与人赌骰子。他喜欢骰盒揭开前的那种一心一意的紧张感,就像在等待老天揭开他未知的命运——看你下一把究竟会给我开出个什么!
“赌钱不能只靠运气,”阿月跟在他身后说道,“其他人都出千,就你规规矩矩的,当然只能输了。”又问道,“你吃不吃西瓜?井里冰着西瓜的。”
江离逗她:“不吃,输多了没胃口。”他说着就解下酒葫芦开始喝酒。倒是风六以为阿月想吃西瓜,乐呵呵地去把西瓜钓上来拿去切了。
“你怎么又喝酒?”阿月皱着眉问他。
江离笑道:“你这小姑娘管我?人生得意须尽欢,你年纪还小,不懂。”阿月亦笑,道:“你如今人生很得意吗?”江离喝下一口酒,半寐着眼笑道:“你这小姑娘尽拆台。”
夏日傍晚的阳光透过树荫照在他脸上,暖洋洋地让人想睡觉。
此时风六已把西瓜切好了,他递一块给阿月,阿月摆摆手,道:“你们先等着。”她说着转身进到屋里,江离和风六仍在庭院里喝酒吃西瓜。
这两人是纪雍派来的,但日子总算多了些热气。江离很有商有量地风六:“你说纪雍派你们来是想做什么?”风六吃着西瓜忿忿地说道:“天知道他想干什么!老子也是被逼的,等哪一天老子自由了,第一刀就砍他泄愤。”
“他一定对你大有所求,你要仔细堤防着,”却是阿月出来了,手里拿着一个骰盒,“他对你这么好,就是一直不提要求,肯定是想等一个你不能拒绝的时机说出来,到时候你后悔也晚了。”
“人不会无缘无故对你好,一定有原因,只是有时候你不知道而已。”阿月很深沉地说。
江离笑道:“你一个小姑娘,又懂很多?”
阿月轻轻一笑,拉开椅子坐下了。她没有反驳,但她确实觉得自己懂很多。她所有的道理都是从苦难的生活中得来的,所以她深信不疑。就算有人驳斥,也不会去争辩。
因为她深信不疑!
阿月摇了摇骰盒,对江离说道:“我陪你玩掷骰子。”
江离摇摇头,说道:“只掷骰子没意思,要有赌注才行。”
“好,那我们就加赌注。”阿月一指头上金冠,说道,“我就压这个,算值钱吧?”
这金冠确实值钱,仅上面镶嵌的宝石就价值连城。风六对阿月一向大方。
江离见她要押这金冠,就有些为难起来。他如今输得身无长物,想不出身边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风六便一指他长剑,建议道:“你可以赌这柄剑啊。”江离恍然大悟似的说了一声:“对呀!”便把腰间的恨生解下来放在桌上,说道,“我就赌它了。”
阿月撇撇嘴道:“你这柄剑是绝世之物,我可堵不起。这样,我押了一个头冠,你便押你头上那个玉簪如何?”江离笑道:“你愿意,我又有什么不愿意的?不过我可告诉你,这东西值不了什么钱,以后长大了可别说我欺负小孩子。”阿月笑道:“反正也是白得,我也就不计较那么多了。”
她说罢摇了摇骰子,问道:“大还是小?”
江离随口说:“大。”
阿月开了骰盒,是小。
“算了,第一轮就算是热身。”阿月说着又摇了一次,问道,“大还是小?”
“小吧。”江离紧紧盯着骰盒,连酒都忘了喝了。
阿月笑着揭开了盒子,是大。
风六抚掌大声道:“月儿真厉害!”
阿月一推他,说道:“闭嘴,怎么这么聒噪?”风六只得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倒逗得她一笑。
江离看了看骰盒,又看了看阿月,说道:“你出千。”
阿月嘻嘻一笑,道:“这是我专门为你找的,你明天拿这副骰子去玩,保证你赢。”
“嘁”,江离不屑地说道,“出千没意思,不刺激,我赌的就是运气。”
阿月俯身快手快脚地摘下他发间玉簪,笑道:“我赌的就是赌注!你愿赌服输吧。”
夏日天亮得早,阿月很早起来练剑,等到太阳开始冒热气,才收工打算进屋,就看见江离又要往外去。他把发簪输给了阿月,只随意扯了一根冰蓝绸缎系住头发。衣衫半旧,又有些大了,松松地罩在身上,领口处漏出一节锁骨。
真是要多落拓有多落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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