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气归生气,我后来还是给他买了桂花糕,还约定,单周吃素,双周吃肉,也算是公平了。
后来许长随和我都长大了,许长随十二岁,我十八岁,老头撵我下山,我不肯,我说我要教许长随,教到我没有什么能教的为止。
现在想来当时真是傻,许长随天生就是习武的材料,十四岁那年他那身武艺,放到江湖上去,一个杀一个死,武林盟主以下的所谓一流高手,放他面前也是不够看的。
可我从未与山下的人交过手,每日就同许长随和老头换着刀枪棍棒流星锤互殴,也不知道山下究竟是什么样的。只害怕万一许长随下山,冻了饿了受欺负了,我不得难受死。
许长随十六岁的时候,我们去李婶那吃完麻婆豆腐,上山的时候许长随突然说,“师傅,李婶最近总说要给我介绍媳妇介绍媳妇的,可我不想要媳妇。”
我嘿嘿笑了:“媳妇都不想要,那你想要什么呀。”
许长随认真道:“我想和师傅在一起,一直一直在一起。”
这话说的简直让我无比愉悦,我笑着揉乱了他的头发,说:“好。”
☆、第四章
长随长随。
名字虽这么叫,他确实也从六岁一直跟着我,跟到了十八岁。而我从十二岁便一直照顾他,到我二十四岁。我和他每日一起下棋,一起练武,一起吃饭,十二年来,甚至大部分时候夜晚睡觉,他也是缩在我床上,拱在我怀里不肯出去。
长随长随。
可是毕竟是两个人,怎么可能真如一个人一般,始终长随呢。
许长随十八岁那年,要下山了。我想要陪着去,却被寺庙来的一封书信逼走了,老方丈病危,死前想再看看我。
我虽舍不得许长随,却也更想见见这个幼时在我梦魇缠身时一遍一遍摸着我的头的老和尚。
我下山的前一天晚上,许长随没有哭,只是眼睛红红的。
他身形已经长开了,几乎和我一边高,每次下山的时候总有姑娘望着他脸红,胆子大的还敢给他偷偷塞香囊。
我每次都气急败坏的把香囊狠狠的丢给旁边的小乞丐,许长随就会笑着把我拖走,一边温文尔雅的和那些姑娘道歉。
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了,那个长得特俊的小伙子,旁边有个脾气特坏的师傅,还有人专门用我来吓小孩,说你再不听话,何生就要来抓你啦。
许长随第一次听到这话的时候笑的几乎直不起腰,我在一旁脸黑如锅底,显得更凶神恶煞了。
此时那些小姑娘眼中温润如玉的俊俏公子,正向个小孩一样,坐在床沿,搂着我的腰不撒手。
我靠在床边发呆,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他的头发。
许长随把脸埋在我的腰腹间,闷声道:“师傅,寺庙有多远呀。”
我答道:“不远。”
许长随又道:“寺庙人多吗?”
我答道:“多,都是一些小和尚,不过现在都长大啦,等我回去的时候,可能都是长老辈,开始训新的小和尚了。”
许长随又问:“师傅,你会不会想我啊。”
我笑道:“哪天敢不想你,我就天打雷劈,怎么样?”
许长随大概是满意了,不吭声了,过了好一会,我才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我轻轻的把他放到床上,在他身边躺下,额头抵着他的额头,也睡了过去。
第二天我下山,老头毫不在意的摆摆手,许长随抿着嘴,眼睛红红的。我故作潇洒的转身,挥挥手就走了。
我才不要让许长随看到我哭呢。
不对,我才没哭呢。
走回去的心境与来之前的赌气已经不一样了,路过的一些地方也不一样了,只是我走时的白门山,依旧是十二年前老头和山顶的雪融为一体孤孤单单白门山;寺庙也依旧是那个前门香火旺盛,后门满地光头的寺庙。
只是老头身体尚好,方丈却不行了。
我和看门的小和尚报了名姓,小和尚冲我鞠了一躬,说:“清虚师叔祖已等您多时了。”便引我进门。
我走时喊清虚师叔,他是戒律院的,以前我犯错,他没少罚我。他面相粗看凶恶,细看其实倒是一张慈眉善目的普萨脸,只要不犯错,平日里和善的很。我被罚的最多,却和他关系最好。犯错的时候他从不手软,但是吃饭的时候,却怕我饿着,给我偷偷塞馒头。
小和尚把我带到清虚那儿,又鞠了一躬,清虚点点头,小和尚便继续看门去了。还没等我坐下来,清虚就说,“我先不与你闲聊了,你先随我去见方丈罢。”
我一愣,我想过方丈病重,却没想到病重到如此一刻都不能耽搁。
打开房门进到屋子里,清虚没有进门,只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我迷迷糊糊的跨过门槛进到屋子里,身后清虚慢慢关上了门,清幽的药味和熏香慢慢的将我整个人包围。
我走到床榻旁,老和尚闭着眼睛,骨瘦如柴,却依旧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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