闰土笑着点头。
周夫人也抿嘴笑了起来,“可不是么?当时都才多大点的孩子,一会儿全长成大小子了。安姑娘也已经亭亭玉立,可以找人说媒嫁人了。”
朱姑娘捂起嘴来笑,害羞地不肯说话。
周夫人还留了朱家少爷姑娘下来吃完饭,这一来迅哥儿和闰土一直到了晚上才能说上话。
迅哥儿看着他道,“闰土,你终于来啦。”
闰土道,“这话你不是白天已经说过一遍,又要说一遍。”
“我心里高兴,忍不住再要说一遍。”迅哥儿见他要在柴房里边铺被子,便按着他的手说,“我们许久未见了,与我睡罢。”
闰土脸一红,坚持道,“我自己睡,总不能老和你挤,叫人看见了不好。”
最后闰土还是架不住迅哥儿的软磨硬泡,跟着他回房里去,少不了两人要做些亲密事。
闰土天不亮就要起来,赶紧的从迅哥儿房里退出去。
从前虽然他也每年来周家帮忙,但总觉得有他爹护着,好似是来做客玩耍一般。但是真要来周家台门做长工,总不能全没有规矩,心里更怕和迅哥儿的亲密被人看去,不敢怠慢。
平日里不比冬夏两季的假期,迅哥儿早早地就要去上课,放课回来还要一堆学问要做,闰土就安安分分地干好自己的活儿,给迅哥儿打扫书房的时候,总是禁不住要把抽屉里被迅哥儿收起来的羽毛贝壳拿出来看看,这倒让他有点儿念起大海边,又不经意总要想起那猹精来。
迅哥儿一得空就要找闰土去,闰土不准他帮忙,他就一边陪着闰土干活,一边说同他说话,有时候说些新作的学问,有时候说一些国家大事,宏图抱负,如何笔伐口诛要将社会的毒瘤拔去。这些闰土都听不大懂,就听着,也觉得有劲。
等夜深人也静,免不得就是瞅着好机会,消失12个字儿。
第二年的时候,周老太爷就要被释放出来,虽不是什么值得大操大办的喜事,但整个周府上下着实高兴,好多年没有这样喜气洋洋过。迅哥儿母亲便寻思着这一年要让府里来个双喜临门,将心头一件大事也卸下去。
周夫人久违的好好打扮了一番,叫闰土忙里忙外地把厅堂好好收拾了一下,又吩咐闰土叫厨老爷备上许多好菜点心。
闰土便不经心问了一句,“周夫人,这是要招待什么贵客罢?”
迅哥儿母亲笑了起来,“是常客来的,但也是贵客。要是顺利,那就是迅哥儿的贵人。”
闰土一听来了兴趣,追问道,“哪位常客?”
迅哥儿母亲一向最是熟知闰土和迅哥儿交好,便想问问他的意见也好,“你也认得,就是朱家台门的朱姨娘和朱姑娘。迅哥儿年纪也不算小了,我想让朱姑娘与他做一对儿,你看好不好?”
“啊…啊!”闰土整个人仿佛被雷劈一般,周身又麻又木,一时哆嗦起来,“迅哥儿…迅哥儿上海去拜访一个日本回来的校友,一个月…一个月就回来了,不等他回来,回来问问他…他就要回来了…”
“他心里怀着国家堵着学问呢,这事儿不必问他。”迅哥儿母亲未见闰土的失常,继续说道,“我看很是登对。朱姑娘我从小认得,性子最是温顺善良,三从四德定不必说,相夫教子肯定也是最好的。这样的女子能娶来家中操持,最是门当户对,我就放下心了。”
闰土整个人都恍惚起来,周夫人说的话绕着他的脑子转,敲得他脑仁儿疼,连带着舌头也结住了,说不出一句话来。
其实迅哥儿母亲也不真要他说什么意见,不过就是心里头对这桩亲事十拿九稳,忍不住叫个人分享下喜悦罢了。
没一会儿朱姨娘和朱姑娘就来了,一同落座。朱姨娘早和迅哥儿母亲商量过这事情,只管坐在一边笑。
“我就干脆说亮堂话罢。安姑娘我心里一直最喜欢,现在也到了婚配的时候,要是进了别人家的门,我不知要多心疼。”周夫人执起朱姑娘的手,温和地笑道,“你从小就和迅哥儿认识,迅哥儿那木愣愣的脾气你也晓得,秉性大家也都清楚。好在我们两家相熟的,才好让你姨娘带你过来,好先问一问你的意思。你要是心里肯,点一点这个头,这事我来做主,就这么定下了。”
这一番话说的朱姑娘脸又红又烫,眼睛在朱姨娘和周夫人身上遛了几个弯,又含羞带臊地垂下去,轻轻点了点头,细声说道,“听姨娘的。”
朱姨娘和迅哥儿母亲便知道这桩婚事妥了,一同笑了起来。
独独可怜的闰土,看着朱姑娘那羞怯的笑脸好似失了魂魄,心里空荡荡地发疼。回到自己那间柴屋去怔怔坐了一宿没有合眼。
他从来不嫌这柴房破,他在海边过惯了有风有浪的日子,吃些苦不算什么,有间柴房睡也足足够够了,瞧不出它的破。现在突然心里亮堂起来,原来这柴房真的是破的,是他自己的眼睛不够亮,没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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