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心中微微发慌,也不打算找行李了,只想尽早走出这片奇怪的林子。
谁知这里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不料这世上的事真是邪门得很,刚一想到奇怪的东西,奇怪的东西就出现了。
“鬼!鬼啊!”
“没本事就不要进这九宫林,看你那吓破胆的样子!”
流光听着声音耳熟,细细一看,却原来是池意和。
她穿着一身黑衣站在林中小道上,黑魆魆的同树木浑然一体,乍然走动起来实在吓人得很。
“原来这叫九宫林么?池姑娘,劳烦带个路,这地方古怪得很。”
“原来你不知道啊?”池意和倒有点意外,“我还当表哥早将家底都掏给你了呢,竟还有瞒着你的事儿?”
其实这倒不怪阑风,他每日与流光同进同出,又怎么想得到有一日流光会被困在这林子中无法脱身呢?
“池姑娘怕是误会了,我同令表兄之间尚还没到那一步。”
人在屋檐下,虽然池意和含酸带醋,语气不善,流光也不敢惹恼了她。要是她一气之下走了,岂不是大事不妙。
“尚还没?那么也是不久以后的事了,对吧?”池意和嗤笑一声,绕着流光走了圈,“我都不知道原来表哥喜欢的是你这样的女子。”
流光这一日穿的是身淡碧色的衣裙,猎猎晚风中,在暗淡的光线下看起来犹为纤弱。
“池姑娘何必话中带刺呢?令表哥喜欢谁不喜欢谁,也不是我能置喙的。”
流光听出来了,池意和是来找茬的。
“分明是你勾引了表哥,这会儿倒来撇清。”
池意和得知这几日阑风不在府内,便打算去风桐院会一会流光,若是能令她知难而退那自是再好不过。若是不能,则需另想它法。
谁知尚还没走到风桐院,她便发现九宫林中有人似是迷了路,仔细一看,竟是令她这几日咬牙切齿的那个小妖精。
此刻她站在流光面前,只看得见她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在夜色中一闪一闪,更显得晶莹魅惑。
若是这双眼珠子生在我脸上,不,只需表哥再也看不到这双眼睛,也许一切就都会不一样。
恶念一生,意和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也罢,你在这林中待上一晚吧!”池意和心烦意乱,只想夺路而逃,于是便将面前的流光推了一把,“让开!”
池意和出身将门,自幼喜爱舞刀弄剑,臂力便是寻常男子也无法与之相比。她这样用力一推,流光自是无法站立,整个人跌倒了林中地上。
“就这弱不禁风的样儿,也配跟我争夺表哥?”池意和冷笑道。
她等了半晌,却不见流光起来,不由得诧异了起来。
原来这林子虽年代不久,但萧赋当年移栽了若干古树,故而颇有些根深叶茂的老树。此时流光的前额正好撞到了其中一株老树遒劲的树根上,竟晕了过去。
池意和晃亮火折子,看到流光白皙的前额上一片青肿,隐有血丝沁出,一颗心不由得扑通扑通狂跳起来。
“若是表哥回来了,她告上一状可怎么办?”
池意和犯愁地盯着那双紧闭的眸子。
她刚探过鼻息,应只是晕了过去。放心之余,她又觉得惋惜。
倘或她从没来过,倘或她永远醒不过来,那该多好啊!
“谁教你那么倒霉呢?”
池意和踌躇了一阵,终于打定主意,钻出林子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夜间的风幽幽淡淡的,吹过九宫林,吹落了不知道多少片泛黄的叶子,打着转,往远处去了。
寂静夜空中,一缕激越的笛声穿过林中密密匝匝的叶子,似一道清泉,注入了沉睡者的迷梦。
侧卧在林间的淡碧色身影动了动,过了阵子又动了动,终于睁开了如晨星一般的眼眸,在暗夜中苏醒。
那笛音似是一根无形的丝带,牵引着流光游走在林中那些小路间,慢慢地便瞧见了树林的边缘。
前方灯影闪烁,影影绰绰的似乎有些许房舍坐落其间。流光大喜过望,磕磕绊绊地冲了过去。
笛音戛然而止。
“你是哪个院子的?鬼鬼祟祟地来璇珠阁做什么?”
声音清脆悦耳,却不带一丝温度,冰冰凉凉的,如深山间的一汪清泉。
流光打了个寒战,这才觉得自己衣衫单薄,抵不住秋夜的冷。
那是一座小小的院落,孤清地矗立在一片竹林中。
门楣上挂着块牌子,上书“璇珠阁”,字迹婉秀,似是女子手笔。
借着灯笼跳跃的光芒,流光看到那说话的是个白衣男子,身形修长,眉目灵秀,黑发被一根白色发带挽在脑后。
他侧身站在竹林边,似是在看她,又似是在看手中那根碧色沁人的竹笛。
“刚才是你吹的笛子吗?多谢啊,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如何走出这鬼打墙的树林。”
男子微微一怔,转头看了看那“鬼打墙”的林子,又看了看一身狼狈的流光,嘴角渐渐弯出了一个弧度。
一个青衣小厮走出璇珠阁院门,见到流光,不由奇道:“怎么是你?大晚上的怎么会来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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