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我这璇珠阁人少,姑娘不嫌照顾不周就好。”
“不嫌弃,不嫌弃。对了,我叫流光,大公子别一口一个姑娘了,听着多生分。”
“流光?好名字。”
润雨低头看她。
流光一双美眸波光盈盈,蓄满了毫不作伪的感激。
他在心里叹了一声。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姑娘的父母想必是感慨时光易逝,愿你把握每一寸光阴。”
“先花圣大约的确是这么想的罢!只是她也不曾看见我的光阴。”流光想起百花村,心中不由愧疚,“我从小无父无母,名字是养母取的,不过养母也早已不在了。”
“哦,这么说来,我们倒有些同病相怜。”润雨嘴角含笑,眼中流过一丝悲伤,“我从小便没了母亲。”
流光这些日子在府中也听到过一些闲言碎语,知道这位大公子与阑风并非一母所出,故而遭到城主夫人的猜忌。看他如今情形,想必一路走来日子也不好过。
她心中便有些怜悯。
虽则她自己父母缘浅,但长执事等一干百花村长辈待她却如亲生。而润雨虽贵为城主府长子,但府中那么大的地方却容不下他一个,被赶到了九宫林外独自过活。想来他这父亲是个畏妻如虎的。
润雨见她张张口却说不出什么,笑了笑,引她进了门。
屋内陈设简单,只书架上堆得满满当当的书,连书案上和窗台边都摞得一叠一叠的。
润雨见流光好奇地东张西望,想是不明白何以书籍到处都是,便解释道:“书房地方小,我又爱看书,因此便有些乱。”
“大公子的书可真多,阑风那里便没这许多书籍,我无聊了只能看看憩黠居带来的话本子。”
她忽然想起来风桐院的房子比这里何止多了一倍,便连书房也是这个的两倍大小。
“流光方才还说见外,如今怎么还叫我大公子呢?”润雨见她跑来跑去地看都有哪些书,像一道清新的风在小小的书房中飘来飘去,忽然觉得这间小小的房子灵动了起来。
流光转过头“啊”了一声,忽然笑了。
她笑得那么明媚,分明是深夜,书房中却如同洒满了阳光,驱散了所有角落里的阴暗,融化了那积年的坚冰。
“润雨?”
“嗯。”润雨应了一声,又道,“我是闰月生的,我生母从小便叫我闰儿,已经许多年没人这么叫了。”
他的名字来源于“天街小雨润如酥”,乃是池瑶取的。旁人不清楚,他自己很明白池瑶的意图,小雨,不过是点缀罢了,起不了大风浪。
风压着雨,池瑶的意思便是叫他一生一世都平平淡淡,不要妄想越过阑风。
他不得不用着这个名字,但他从来不喜欢这名字。
“那我以后就叫你闰儿哥哥了。”
姑娘的嗓音甜甜脆脆,一声“闰儿哥哥”叫得润雨心都酥了一片,只盼着她再这样多叫几声。一忽儿又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邪,怎么想的净是些乱七八糟的。
“不早了,今日你先在书房睡一夜吧。”润雨莫名其妙地有些心慌,“我去叫金锞抱些新被褥来。”
流光点点头,看着他去了。
过了阵子却见他自己抱了被子走进门,不好意思地对流光道:“金锞已睡下了。哦,我取了些药,你把额头上的青肿揉开了再睡。”
流光这才感觉到自己额头还有些痛楚,再一看自己的衣裙上泥印子还清晰可见,忍不住红了脸。
“这一套内衣是新的,你且换上。”润雨又从被褥里边翻出一套雪白的里衣。
流光见他准备得如此细致,心下不由又是佩服又是感激。
她便依言取了药膏往额头上抹。只是她虽然小时候胡闹也抹过药膏,却从来都是玉兰等人帮忙。此刻不免洋相百出,药膏糊得到处都是,连睫毛上也沾光不少。
润雨在旁窃笑不已,惹得流光大翻白眼。忍俊不禁之下,他只得亲自沾了膏药,在手心揉化,轻轻按上流光额头。
流光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他的掌心滑滑的暖暖的,在她额上不轻不重地打着圈,好像一池温泉,消解了她一夜间的挫折。
她觉得好似躺在一朵云中,他的气息便如一缕暖风,吹得她飘飘忽忽地晃悠着,不知落向何方。
“你看,要这样抹才行。”润雨一手揉着,一手拿了巾子去擦她睫毛上沾着的膏药。她的睫毛又密又长,像一把小扇子一抖一抖,覆盖在柔腻的面颊上方。
眼睛睁着时,她如同一朵灵动的芙蓉,一颦一笑都令人心生喜爱;此时闭上了,又成了一支静谧的兰花,让人只想一品其幽香。
“闰儿哥哥,可是擦好了?”
那朵兰花蓦地睁开了眼睛,润雨瞬时觉得心跳漏了一拍,不敢再看她那双清澈的眼睛。
“闰儿哥哥?”
“擦好了,我这便走了。”润雨定了定神,弯腰整理东西。他一向有条不紊,此时手上的动作却有些无措,捡了这个扔了那个,半天都没收拾完。
流光奇怪地看着他,见他把刚装进盒子的药膏又一次翻了出来,忍不住出声道:“闰儿哥哥,这个是要装进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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