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不是没想过告诉他,那个给他写纸条的女孩子就是她,因此,在数学竞赛后,她还特意在纸条上告诉他,自己很喜欢数独。
然而,他还是不知道。也或许,是他还依稀记得,曾经有一个很莫名其妙的人,给他写了无数张莫名其妙的纸条,其中有一条就是,她喜欢数独。
当她收到自己和另一个女生获得金奖的消息时,阮颐在脑子里给那个不知道名字的女生描了个相,也许她是泯然与众人的长相,也许她也有一个埋在心里,不能让别人知道的秘密。
“小红帽,你觉得芝麻姐姐做数独厉害吗?”前面那人也许并没有注意到阮颐的情绪变化,忽然转变了盘问对象,将声音抬高了几级,用小孩子的口吻问道。
“芝麻姐姐可厉害了,看了几眼就把题目填出来了,不像妈妈,做一晚上都做不出来。”
剩下的路,阮颐没说话,段执一却是很难得的比平时话多,她却没有兴趣参与两个人的对话,安静地搂着恬恬沉默着。
☆、回忆
阮颐把恬恬送上楼后,缓缓地往小区外走。
这是她第一次正视她自己,和她可笑的秘密。
这样看来,不仅仅是她的秘密从来没被重视过,连那个躲在黑暗里,不敢见人的阮颐也没有被他关注过。她和她的秘密从来就没有成为段执一高中生活的一点记忆。哪怕在他眼里是毫不相关的两个部分,也没有占据他心里一丝一毫的余地。
她呼出一口气,感觉自己的眼泪开始向眼眶集聚时,闭着眼睛硬生生地憋了回去。她原本还留着一点点的希望,也许关于段执一喜欢的那个女孩根本就是以讹传讹,甚至他有可能对本来长相和才气就不差的阮颐有过动心。然而这样的希望忽然就在这不经意的问句‘你也喜欢数独’中悄然破灭了。
他好像也没有多说什么,但总让她觉得,他们之间像是隔了几条银河那样远。
周衡扬借相亲之故向家里打听过段执一的情感状况,阮颐从她那里知道,段执一去美国留学那几年在感情方面并没有什么进展。他的父母也提起过,大概他都能以沉默和浅笑搪塞过去。平日里二人聊起天来也不过是音乐、电影。偶尔兴致来了,聊聊高中认识的同学,但奈何两人都不属于社交型,共同认识的人少之又少。
有一回,她壮着胆子,用轻松的口气揶揄他:“我在班上可听说过你的fēng_liú韵事。”
“我吗?高中的时候?”
“嗯?”阮颐在床上滚来滚去,手握紧手机心里忐忑不安,手机上的字输入又删掉,生怕回答地让他觉得不适,“是啊,不然呢。莫非你在美帝还有很多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哈哈,那你们的数据库可有些不准。高中的时候班主任教数学,恨不得让我们每天学习二十个小时。大学以后就更别提了,学医的都跟一群苦行僧似的,再说了,不是母语和别人聊天到底有点麻烦,更别说谈恋爱了。”
“可高中还是有很多女生前仆后继,拜倒在你的牛仔裤下啊。”阮颐嘟起嘴,似乎是和高中时候的段执一生起气来。
“额,这我也挺意外的。”阮颐似乎能想象到,他坐在书桌前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那时候你们女生好像都很喜欢那个…恶作剧之吻吧?我记得我上高中那会儿前后排的女生每天都在讨论,上课都在传纸条。传得我烦死了。”他在末尾补上这么一句,原本像是静物的他
忽然变得有些可爱。
阮颐在这头踢着腿哈哈大笑。那时候这部台湾偶像剧确实在女孩子间都很风靡,她还和寝室的小姐妹一起把日剧一吻定情看了很多遍。柏原崇的忧郁气质与生俱来,在《情书》里,他的眉眼像是在云水里蘸浮过,气韵自生。每看一次,就能让她想起午后阳光下,用手托着头看书的段执一。
只是她所有的喜爱,都只敢在所有人凑在一起看《情书》时,笃定而真切地说一句,‘我很喜欢他’。
“可能是我跟男主角一样,都比较闷,所以那时候比较讨人喜欢。你看看现在,形势变了,我这种工科男已经不吃香了,所以身边的人要么已经结婚了,要么女朋友也稳定了,就我还是一个人打光棍吃盒饭。”
阮颐在心里默默地说了句‘才不是’,像喝了蜜似的继续愉快地聊天。
其实,阮颐觉得他在等一个人,所以一直没有接受或是了解过其他人,只是她终究还是没问出口。
能让你念念不忘这么多年的女孩子,到底是怎么样的?
这世界上总有些人执着地让你觉得莫名其妙,像是段执一,也像是她自己。
小时候的她盘腿和父亲对坐比赛,说不眨眼就不眨眼,酸得眼泪打湿了下巴还是将眼珠子瞪得浑圆;长大了的她暗恋一个毫无交集的人,这一来便是十一年。
圆圆的路灯,有光芒从高处缓缓地洒下,饱满地浸润在平坦的小路上。阮颐睁开眼,恍惚间以为,那是她高中少有的几个不眠夜里,自我催眠地场景重现。
那时候,她总在辗转难眠时欣喜地陷入那些甜美的想象里,例如他拿着那些纸条走到她的跟前,笑着递给她;例如她站在一边看他打篮球,把他的衣服紧紧地环在手臂上,正大光明地享受别人或惊诧或羡慕的眼光,例如…..晚自习后,他站在约定的路灯下等她,一起经过通往寝室的那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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