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和楚辛吵完之后开车去楚长平的公司,回来的路上没注意,一个晃神和另一辆车撞到了一起,两个人车速都不算太快,只是撞的位置不凑巧,另一辆车的车头别进了驾驶座,沈如腿被压折了。
楚曜接到楚长平电话时没听清,楚长平重复了一遍才反应过来,“怎么撞的啊?”
“你妈和你妹吵起来了,开车走神了吧。”楚长平说。
“那我去医院的时候顺便把我妹也带去吧。”楚曜垂下眼,思索着回了一句。
“行。”楚长平说。
楚曜回到家告诉楚辛时,楚辛没有说话,沉默了一会儿。
楚曜耐心地问,“怎么了?”
楚辛抬起眼,有那么一刻,她的眼神几乎可以说是生动的,“我在想,我要是现在从楼上跳下去,能抵得过这次车祸吗?”
楚曜甚至说不出自己这一瞬间的感觉到底是什么,“不要胡说八道,车祸不严重。”
楚辛咬了咬唇,觉得自己再不发泄就要疯了,可是看到楚曜脸上难过的表情,她又什么都不想说了。
“我骗你玩的,”楚辛低下头,喃喃道:“真的。”
第 34 章
楚曜和楚辛到医院时,沈如刚好被人推进手术室。
她面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闭着眼,大约是打了麻药的缘故,神色平静,看不出什么痛苦来。
楚辛看了一眼,她咬住唇,一言不发,手却是紧紧抓住了楚曜的衣摆。
楚长平目送沈如进了手术室,回头看到女儿比沈如还苍白的脸色,本来想说的话一时之间全卡在了喉咙里。
良久,他叹了口气,“我年轻的时候忙着事业,顾不上家里,还觉得只要给你们钱就能补偿。现在看来,什么都离不开质量守恒定律,感情也是,以前忙得顾不上你们,现在天天要为你们操心。”
楚辛躲在楚曜身后没有说话,楚曜只好接过话茬,“爸,妈……怎么样了?”
说出那个“妈”字时,楚曜还卡了一下,好像说出了个什么生涩的字眼,而不是天天挂在嘴边的称呼一样。
“还行,医生说她运气挺好,起码骨头没断成几截,这个年纪了,也挺不容易的。”楚长平边说边坐了下来,抬头认真地看着楚辛,“你和你妈之前聊什么了,怎么就吵起来了?”
这话纯粹属于多此一言,聊什么能吵起来,在场的几个人都再清楚不过。
也正是因为清楚,所以即便出了这样的事,楚长平也不能对楚辛发火。
之前沈如背着他偷偷把楚辛送去那种地方,即使他知道以后立刻就把楚辛带回家,中间间隔不过半个月,也不能说楚辛受到的伤害就减轻了半点。
他后来偷偷查过,许多东西,他隔着屏幕看都会生出一股暴躁的恨不得杀人的情绪,他没法想象楚辛是怎么撑过来的。
楚辛还能平静地站在这里,而不是在精神病院,已经很不容易了。
所以等不到楚辛的回答,楚长平也不太意外,“我也知道你心里比谁都不好过,你妈妈对不起你,爸爸也有错,我也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你会恨我们,我都能理解。”
“但爸爸还是希望你能原谅我们,我还是希望我们一家人能好好生活,你呢?”
楚辛被这个问题问住了。
什么叫“好好生活”呢?她下意识地抬头看着楚曜,眼神满是不解,似乎是想让楚曜解答她这个疑惑。
但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已经很能证明了一些事情,楚长平看到楚辛这个动作以后,轻轻叹了口气,“你们先出去好好想一想吧。”
楚曜“嗯”了一声,带着妹妹走出病房。
快要走到门口时,兄妹俩不约而同地转过头,轻轻看了一眼楚长平,又转回头去。
毫无疑问,楚长平在外人眼里是个成功人士,他谈吐不俗,看起来温和可亲,眼神里又有多年打拼沉淀下来的决断,皮肤也保养得当,如果不是眼角的皱纹,估计没有谁会相信他已经有一个二十三岁的儿子和一个十七岁的女儿。
他在外人眼里一直是自信而又从容的,从来没有颓废的时候,然而此刻,他坐在单人病房的小沙发里,深深低下了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无奈又纠结的气息。
楚辛忽然就觉得有点难受。
她呆呆地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茫然无措地轻声问道,“哥哥,是我错了吗?”
楚曜哑然。
“你……”他试探着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到最后,他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他能写一篇引经据典的满分作文,却想不出一句安慰妹妹的话。
接下来漫长又冰冷的时间里,两个人什么话也没有说。
记忆好似过曝的胶片,楚辛并没有很清楚的记得后面又发生了什么,好像是沈如被推出来,楚曜和楚长平一起迎了过去,说话声不停传来,她却只能听个朦朦胧胧,有谁离开又回来,有人回来又走,灯光不停闪烁着,当然也有可能是她眼睛出了问题。在这样一种无声而又喧嚣的场景里,时间被赋予上苍白的颜色,像一块在记忆河流里散发着黯淡微光的小石子。
最后光暗了下来,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了母女两人。当然,这些人不会知道,这间房间在他们共同离开以后就变成了一座孤零零的、沉默的战场,这座战场只有两个战士,她们伤痕累累地在拔一条血淋淋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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