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还有很多疑问在他脑中盘桓,他有许多话想问秦漾,却被肃穆的军阵与马车前厚重的帷帐阻隔了。
明国公尚有几分忌惮蔺寒手下的起义军,担忧抓捕蔺寒后,这些农民起义军不受他的控制。明国公斟酌着,对蔺寒道:“蔺将军乃忠贞豪杰,本公心有敬佩之意。蔺将军有此才能意气,不若归顺我军,你我共同辅佐新皇。”
蔺寒闻言收回落在马车上的目光,深深看了他一眼,沉声道:“不必了。我闲云野鹤惯了,不愿混迹朝堂。河山既定,我便走我来时路,归我旧时乡。我心中只有一愿,恳请国公赐一珍重之物,还望国公割舍。”
那珍宝究竟是什么,史书并未记载。
后世有学者著书道,蔺寒要走了宫城中珍藏百年的绘世青瓷。那青瓷上绘有大启百姓的生活图卷,惟妙惟肖又弥足珍贵。蔺寒素喜青瓷,倾慕此瓷瓶已久,便要走了它。此说颇有争议,真相到底如何已无从考证。
野史记载蔺寒卸下兵权,返还家乡睦云县,并在此地终老,活了一百有五岁,而正史对蔺寒的记载寥寥。
据《旷史》记载,建平元年春,珂晖之乱终结,蔺不慕朝堂荣华,功成身退,释权归乡。同年祁王世子登基为帝,复国号为“启”,定年号为“建平”,立明国公为“摄政王”,尊其“天尊亚父”。
新皇孱弱,常有咳血之疾,倦理朝政。摄政王夜代为批阅奏章,日纵领朝臣,鞠躬尽瘁,长日为国事尽心c,ao劳,不敢怠误朝机。
新皇在位不过两年,于建平三年秋驾崩,膝下未有子嗣,摄政王遂代为监国。次年春,摄政王邢兆铭为挽朝堂局势,身披皇袍即位,改年号为“长德”,自此开创长德盛年。
……
秦漾回到睦云县时,三月柳絮飘飞。他沿着槐海镇的青石板路走,见天上飞着各式的纸鸢。
路上放纸鸢的小孩嬉笑着,一不留神撞进了他的怀里。秦漾将他扶正。小孩子笑呵呵地又蹦跳远了。
前边不知是哪家的小姑娘在树下哭。秦漾过去一问,小姑娘便抹着眼泪说线断了,风筝掉到树上了。
秦漾抬头一看,树上果然挂着只蝴蝶风筝。他轻巧地爬上树,伸手够到那风筝,跳了下来。他将风筝交还给小姑娘,她才破涕为笑。
小姑娘抱住风筝后,似是看到了谁,朝着他身后喊道:“小秦先生!”迈着小腿噔噔噔朝人跑过去。
秦漾转身一瞧,糖儿正抱着书站在一旁的花树下,歪着头看他,眼中是旧日的清明。
小姑娘给他看自己的风筝,糖儿笑着弯下`身,夸赞她的好眼光。彼时街尾有拿着长勺的妇人出门来,催她回家吃饭。
小姑娘挥着小手跟糖儿告别,冲着阿娘跑去。
糖儿起身望着秦漾,唤了声“阿哥”,明明微红了眼眶,却是笑开了。
糖儿带秦漾回家,怀抱着书,一路絮絮地跟他说了许多话。糖儿说红梅军中的睦云县将士从京都回来后,都分到了很好的土地,说今年睦云县的庄稼长得很好,百姓们不愁没粮吃。
他说蔺寒偷偷将云子蔚带了回来。蔺寒被当成了大人物,但还是留在衙门做活。不过蔺寒这回终于是如愿当上捕头了。大姨丈骄傲得不行,逢人就提蔺寒是他亲外甥。而云子蔚来熙明书院帮着他一起教小孩子念书,小孩子都很喜欢这个神仙哥哥。
他还说起了刘家和沈家的小子,说他们经历了那么多事,总算是摒除万难,走到一起了。他和秦漾心里都清楚,当时若不是因为这件事,秦漾也不会入狱,更不会卷入朝堂纷争。
他的话语很乱,全然不似平时井然。他抱着书轻笑,肩膀却颤得厉害。
秦漾问:“那你呢?”
糖儿愣了愣,垂眸笑道:“我挺好。他们将我送回这个熟悉的地方,我慢慢地也就想起事儿来了。最初是大姨丈在照顾我,我好了之后,就一个人回来了。我想,万一哪一天你就回来了呢。”
待进了家门,入了屋子,糖儿才像是卸下了所有的盔甲,将门栓落,转身将他紧紧环抱住。糖儿抓着他的衣衫,一遍遍唤他“阿哥”,滚烫的额头靠在他的脖颈上,温热的泪水滑进他的衣襟里。
“我很想你。”糖儿哽咽道,“我怕你再也不回来了。”
秦漾顺着他的背脊抚摸,宽慰道:“都过去了,此后朝堂之事,与我们再无干系。汪璟死了,我留在槐海镇,继续做秦漾。”
糖儿浑身无力,滑落下去。秦漾扶着他,也随着他坐落在冰凉的地上。糖儿环抱他的脖颈,许久才吐息着让自己平静下来。糖儿在他耳边轻声道:“此后永不相悖,同道同心。”
秦漾点点头,温柔地抚上他的发:“同道同心。”
这“同道同心”迟来多年。y-in错阳差间,多年世事流转。秦漾辗转颠簸,早已麻木疲惫,却在回槐海镇后的春夜里,又梦见了少年时常流潋的光景。他睡得安然,梦中有田野中的老树,有聒噪的蝉鸣声,有蔺寒和孙小二。
蔺寒朝映着蓝天白云的河水里砸石头,一只蛤蟆受惊跳远了。孙小二躺在草丛间,随手摘了一片叶子吹曲,吹的是古老的童谣。
秦漾沿着卖甜糕的街道跑回家去,小小的糖儿一颠一颠地冲进他的怀里。秦漾将小糖儿抱起来,转了两个圈。柳絮飘飞间,他如笋尖飞速拔高,糖儿也变得沉甸甸的,长成文弱的书生,墨黑的发打了一个旋儿,又乖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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