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方才现出身形来。
遍观全寺,仅有他一人。想来,这小和尚,便是她要寻之人了。
她微默片刻,化身成一个普通农家女的模样,又在草丛中施术变出一条毒蛇,而后将自己身上鬼气悉数掩去,待这一切准备就绪,她才扯着嗓子叫了一声:“救命啊!”
那蛇虽是变的,却也能以假乱真,她这边才开始演戏,它已吐着信子步步紧逼。宣成魅做出惊恐的样子,一边跌跌撞撞地往后退,一边在惊叫声中加入了哭腔。
照道理来说,空木理当即刻出现在她身边才对,可等她嗓子都喊哑了,他才慢慢悠悠地打开寺门向她走来。他来时斜披着光,微含着笑,一双美目混着日光流转,竟似两颗耀眼的黑玉。
宣成魅费力挤出两滴眼泪,以一种娇羞小女儿的姿态看向他,泪眼汪汪道:“大师……救救我!”
然空木却完全不为所动,他看看她,又看看她面前探着头吐着信子的红蛇,手腕儿一翻,却是从怀里掏出一小包蜜饯,拈起两颗扔进嘴里,囫囵道:“你继续……我正好看戏!”
宣成魅脸色顿时一黑。按命理书上所写,这空木既热情又心善,就是路遇一只病倒的野狗也会为之哭上一哭,而今她好好一个大活人在这儿,他却完全没有要救的意思,这着实让人怀疑判官给他的人设到底立不立得住。
怀疑归怀疑,可该演的戏还是得演,她又挤出两滴眼泪,一边颤抖着往后退,一边暗自施展法术。那蛇眼睛骤然冒出凶光,接着腾空而起,张开大口便向她扑来。她惊叫一声,恰好脚下绊到了什么,顺着势头便往空木身上跌去。
说时迟那时快,空木脚下一旋,身子一转,整个人便挪到了一边,而宣成魅则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那扑来的飞蛇也恰恰好咬到了她下巴,细长的蛇尾还在她胸前翘啊翘。
她颇显怨念地看向旁边人,那人却将手伸到她面前,理所当然道:“你弄翻了我的蜜饯,赔钱!”
“……”宣成魅可怜兮兮地看向他,她虽是鬼差,可刚刚并未用法术,这一跤摔下来便很是要人命,更何况,她一个女子,下巴处还被蛇咬着,这样的情形,他首先想的竟不是帮她,而是要钱!“大师……你……”
“虽然你喊我大师我很受用……”空木收回手,提着那蛇尾巴将它生生拔了下来,没错,是拔,任凭这过程中宣成魅如何龇牙咧嘴惨叫连连,他也置若罔闻,“可这该算的账还是得算的,这么着,我算你便宜点,一两银子,这事儿咱就算了!”
宣成魅捂住滴血的下巴坐起身来,她在人间待得不多,却也少说有着几世,加起来比这空木和尚不知道长了多少。一两银子,那可是普通人家一年的口粮啊,他还真敢狮子大开口,也不怕把自己撑死!
“敢问大师……您的蜜饯……”宣成魅极力压制住怒火,“是镀了金,还是镶了玉?”
“你这姑娘,怎的平白污人清白?”他在宣成魅身边坐下,盘腿合掌说了几句“罪过”“恕罪”之类的话,方才道,“这一两银子可不只是蜜饯钱!”见她询问地看向他,他将那蛇提在两人面前甩了甩,咧嘴笑道,“我堂堂禅林寺空木大师,替你除蛇,理当收些报酬!”
“你——”宣成魅难以置信地看向他,她指指自己下巴和浸满血的左手,又指指他手中的蛇,咬牙切齿道,“你——这——是——替——我——除——蛇?”得亏她还是鬼差,若当真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间女孩,照这么个折腾法,就是身死于此也未可说!
“难道不是么?”他问的理所当然,“要不,它怎么从你下巴跑到了我手上?”
宣成魅垂下眼。
他说的,貌似也有道理来着,她确实打翻了他的蜜饯,他也确实帮她除掉了蛇,从这个角度来看,他要她赔钱,让她给报酬似乎都在情理当中。可任凭它再符合情理,都抑制不住她想要打他的心!
“既然是堂堂禅林寺空木大师,这种举手之劳,便不必言谢了吧?”“举手之劳”四字,她咬得极重。
☆、空山旧雨芳华枯,孤寺长存无心木
在来人间以前,阳止曾给了她一封命理书,其上详细记载着这小和尚今生的命数。概括出来便是,他幼时丧父,其母改嫁,在出嫁前夕将其送到这禅林寺中,交由方丈抚养。方丈心善,只欲把他当俗家弟子来养,然当年将满五岁的他,却站在门口眼望着生母离去,然后转头与方丈说:“我既来了佛寺,便是与佛有缘,今日,便让我皈依佛门吧!”
于是当日夜里,方丈亲自为他剃了度,并赐了他法名:空木。自那以后,他便弃了俗家名讳,做了这禅林寺中的小和尚。
那时禅林寺还是香火鼎盛之地,虽不至于名扬四海,但在附近的城镇里也有些名气,来此烧香敬佛的人络绎不绝。可等他进寺以后,庙里就常发生些怪事,起初是僧人们喂养的生禽无端染病,后来是两位德高望重的长老因旧年恩怨入狱,接着是他十岁那年,正在大堂宣讲佛理的方丈忽然断了气。
寺中人都说,这空木有着灾命,克所有亲近之人。一来二往地,这事儿就传了出去,后来又被说成,他身上附着妖孽,恐会沾染佛旨,违逆佛意。至此,禅林寺成了不祥之地,其香客日渐稀少,几年过去,寺中存续花光,僧人们为求生存,纷纷弃了这座寺庙,转而投奔了别处。
只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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