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晚上被人捂死,沈清月已经醒来好几个时辰,却发现身边的一切都变了。她闺房的摆设变得和出阁之前一样,身边的四个贴身丫鬟全部都在。所有的人和物,真实的不容置疑,仿佛回到了过去。
抬头看着燕子窝,沈清月记得清清楚楚,这一窝燕子是在她十四岁那年飞来的,次年春天她便出阁,燕子有没有再回来,她便不得而知。还有院墙旁的一架葡萄藤,她从张家回到沈家之后,葡萄架久无人理,早就枯萎腐烂,根本不像眼前这般生机勃勃。
沈清月垂头瞧了瞧手腕,平滑细腻,没有婆母钱氏刻意打翻汤碗烫出来的疤痕,眼泪不自觉地吧嗒吧嗒落下,她竟不是在做梦!
春叶端着一盆水从屋里出来,见沈清月眼睛里布满红血丝,又正在流泪,吓得丢了铜盆,抱着她的手臂忙问:“姑娘怎么了?”
微扬唇角,沈清月擦掉眼泪,握住春叶的手,道:“没什么,就是风大,迷了眼。”
轻哼一声,春叶挽着沈清月往里去,进了内室才低声道:“什么迷了眼,姑娘是忐忑、是伤心罢!你要是听奴婢劝,昨儿不把荷包送给张公子,不就不用担心了。”
听闻此言,沈清月红唇张开,睁圆了眼睛,紧紧地抓住春叶的胳膊道:“张公子?可是我大伯母家远房的外甥张轩德?”
春叶眨了眨眼,愣愣道:“自然是,除了张家小郎君,旁人哪能轻易进得咱们府里?”
沈家一共四房,大房夫人柳氏的父亲与钱氏的母亲是表兄妹,除此之外,二人祖上同出永恩伯府,是堂亲关系。
钱氏虽无诰命,但与永恩伯府更为亲近,仍在走动。柳氏嫁进沈家封了诰命之后,也同钱氏保持了来往,视张轩德为亲外甥。
正因如此,张轩德自小同沈家大房的几个哥儿来往密切,频频出入沈家,跟沈清月也是打小便认识。
沈清月渐渐记起来,十四岁这年的今天,她受人撺掇,当真送了亲手绣好的荷包给张轩德。后来这件事不知怎的就被人传为了笑话,同辈的兄弟姐妹们,无人不知,甚至闹到了老夫人面前,让她受了好一顿责罚。
来不及细想其他,沈清月猛然站起身,回房独处,闭门不见人,直到天黑透了,才放下针线,匆匆吃过晚饭,洗漱睡下。
第二天清早,沈清月便吩咐春叶道:“随我去园子里!”她的一手顾绣,没人能仿,荷包不要回来,后患无穷。
春叶诧异地看了沈清月一眼,也不问其他,跟着就去了。
沈家园子后面的福顺胡同里,建了一排学舍,那便是沈家族学。
在京城,沈家虽算不得显赫,但世代耕读,颇有一些文人底蕴。接连两年科举,沈家族学里都出了好几个举人和极个别进士,倒是小有名气。
张轩德当下就读于沈家族学,早上来的早,就跟沈家的哥儿一起去上学,下了学不想回家的时候,也会到沈家来玩。
沈清月便是昨日早晨,趁着张轩德来找沈家郎君的时候,引他去的僻静处,把荷包送给了他。
若非经丫鬟提醒,现在的沈清月,都快忘记这件事了。
沈清月到了园子里通向族学的那扇门前,门房并没不在值,但是锁已经开了,她正想去寻了门房问一问,张轩德推开了门,跨过门槛,跟她迎面撞上。
甬道上,二人见了面,沈清月细细地打量着尚且十六岁的张轩德,少年郎面如美玉,眼泛精光,唇薄而红,身量稍显瘦弱,带着一股浓浓的书生气。
这样清秀文雅的美男子,即便是放在沈家众多小郎君里,也是出挑的,难怪前一世的沈清月会心动,当年二人新婚燕尔时,也曾比肩携手,乱花飞絮里,缓步香茵的甜蜜过。
稍稍移开目光,沈清月抛开脑子里模糊的回忆,还不等她开口,张轩德便冷着脸,皱眉问她:“怎么又来了?你每天都很闲吗?”
沈清月已经记不得“昨天”发生了什么,她退开两步距离,点头示意,声音轻缓的很,道:“那荷包……”
冷笑一声,张轩德负起手,高抬下巴,眼尾上扬,声量变大了许多,道:“你今日倒是觉出行为不妥,想把荷包要回去了?”
沈清月还真有此意,但是依张轩德这语气看来,即便要回去了,恐怕也会落人口舌,她爱慕他的名声,怕是摘不掉了。
正了神色,沈清月摇头,对上张轩德的眼睛,道:“昨日匆忙,把东西塞给了张公子,重要的话却忘了说。”
张轩德眉头皱起,沈清月从前都是表哥长表哥短地叫,今日却唤他“张公子”。
讶异地瞧了沈清月一眼,张轩德不禁张大了嘴巴,平日里总是打扮得鲜艳红绿的小娘子,今日只穿了一身淡淡的碧青色裙子,乌黑的长发梳了一个圆髻,仅仅插着一只木簪,素净的不像她。
张轩德忍不住仔细地看了沈清月的脸,她本是略带英气的长相,标准的三庭五眼,长眉不粗不细,眉尾微微上扬,眼皮内勾外翘,眼睛大而有神,挺鼻朱唇。十四岁大的小娘子,不施粉黛,英气里带着稚嫩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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