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妾chū_yè(2)
小刘圩子与众多沿岸而建的村落大相径庭,若大个村子被三尺宽丈余高的土墙包围。立于堤岸能看到滩岭之上的圩子,浓淡相宜的雾霭中,圩子呈暗绿色。此时看不到土黄色的围墙,刺槐树和各种杂乱的灌木包围堆积,形如一座墨绿色城堡。
圩子里百余户人家,百余户人家共有四姓和零散的小姓。四大姓是刘、王、张、倪,兴建围墙出钱最多是地主刘少堂,故而起名刘圩子。
刘少堂有水田五十顷,旱田百余顷,圩子里八成刘姓是刘少堂家佃户。
修建围墙用于防土匪进村抢财物,村子中间一座土楼,刘少堂一家住土楼里。站在土楼顶层,能看到圩子外的一切,土楼墙壁布满枪眼。
二十里外的临河镇也知道小刘圩子,临河镇是这一带的商贸中心,水道是通向外界的商道。
这条河没有准确的名字,据说是京航运河的一条旁支,人们叫它废河。
故事就是从朱秃子雨夜过河抢刘少堂的小老婆盈月开始的。
刘少堂不曾料想北岸的朱秃子会在雷雨交加的夜里进圩子抢人。
半月前,刘少堂在临河镇黄旗酒馆曾听黑龙江鸡西来的马掌柜说,朱秃子扬言要抢他从南京城里买回来的美人,豁出那只秃瓢也要睡一晚。刘少堂担心了一阵,也提防了一阵,过去半个月,毫无动静,刘少堂戒备之心渐渐减弱,始料不及时果真出了事。
上半夜,刘少堂和圩子里其他男人一样,在自己的女人身上磨研,足足有半袋烟功夫,当他看到盈月脸颊潮红洇到耳垂,呈半透明,晶滢欲滴像只鲜嫩的瓜蒂,他终于无法控制,颠奋异常,一泄如注。
盈月进刘圩子是春天,正是圩子内外桃如胭脂梨如雪的飞花季节。花映人面人如花,如花的盈月来到这个平常的水乡。
那是一九二一年的春日黄昏。刘姓家族男女老少尽皆站在临河镇官道两侧,像模像样挥动三角小旗,红红绿绿迎风飘扬。
大房生下的瘸腿儿子刘家昌左肩高右肩底跑前跑后忙活不停乐此不疲,指挥佃户和族人将爆竹挂上官道两侧老柳树。女儿刘菊妹面无表情,立于围观人群,一言不发,嘴角一丝恬静的笑。病里的娘不让她出来凑热闹,可是,架不住热闹,悄悄溜出来,其实从城里来的未见过面的小妈才是真正的诱惑。
刘菊妹想一睹为快,城里女人到底美成啥样?
春日黄昏的阳光温软如每个迎亲者身上的新衣衫,阳光让每个人的脸上添红抺彩。
远处隐约传来唢呐的高吭与激昂,迎亲队伍骚动起来,纷纷伸长脖子眺望远方。
四人小轿从官道尽头逶迤而来,轿夫在唢呐和芦苼抑扬顿错的音韵里,迈着两进一退的扎实方步,蹚起一路尘土飞扬。
轿子四角挂红绸,顶端簇大红牡丹。轿内盈月如嫩花儿起伏颠耸,此时没人知道她正憋一泡热尿,淌一身热汗。
这年,盈月十八岁零六天。
轿旁,刘少堂骑瘦驴,挺着如瘦驴尖削的背,脑壳扣半红半黑瓜皮小帽。棉袍大褂短过膝,随驴步以及轿夫方步同步运行。俗语:老太太骑瘦驴——严丝合缝,瘦老爷们骑瘦驴感觉会如何,多亏驴背上垫一床被子。
刘少堂家财万贯却不显富,有人半夜见他用这头瘦驴驮两箱大洋,差点把瘦驴腿压折了。
刘少堂从不招摇,打扮不像有钱地主,这个女人却让他结结实实舒舒服服地招摇一回。他抵不住盈月的美貌,心甘情愿花半口袋大洋。
买地买人都是他刘少堂的财产。半口袋大洋摊在怡春堂老鸨面前,手没哆嗦,面没改色。老鸨生满皱褶的老脸,见到一堆大洋立即微笑起来,如张开的一把鲜艳小伞。在这种笑容里,刘少堂这个乡下老男人的小身板无比挺直,似乎老鸨的笑容伸张了他男人的自尊。
大洋给他长了脸撑了腰。
今天,刘少堂感觉很有面子,从南京城抬回嫩如豆腐脑,清香如荷的女人,这样的壮举别说临河镇,连县上也没有谁能做到。那张苍老枯黄越显瘦削的老脸掩饰不住阵阵喜悦,潮起难得一见的红光,小眼睛里汪满浊泪。其实他最大遗憾是没能长出茂盛的胡须,少了几许男人英武气。
其实刘少堂老了。瓜皮小帽盖住稀拉花白的头发,微笑没露齿不知他满嘴缺齿。
爆竹把在场所有人都给震醒了,顽童的尖叫,村妇村姑的嘻笑给春日阳光里这场喜事倍添喜庆。
刘少堂的大嫂,脸上涂满粉,如掉进面缸的鸭梨,她指挥小媳妇端来火盆,让新娘从上面跨过去,她嘴里高声叫着。
“新娘跨火盆,生养一大群。”
围观人众齐声叫好。
跨火盆是当地风俗,意为新娘过门添丁旺才之意。
张四皮在刘少堂瘸腿儿子刘家昌裤裆里掏了一把说:“你小妈今后生养全指望你了。”
刘家昌追着俩人边骂边打,跑起来一拐一拐引来更多的笑声。
那晚盈月被刘少堂揭开红盖头之后越发娇羞,手掌抚游下温顺如冬阳下懒洋洋的小猫,鼻息微微。她没有主动迎合过一个男人,即便在怡春堂也没有。今天她要迎合刘少堂,因为刘少堂是自已男人,尽管自己是花银子买来的,也要做一回像样的新娘。
盈月被了,横陈于散发阳光香味的床单上。
银子一样清亮的月光轻盈流进窗棱,给盈月身上镀上毛绒绒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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