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掌柜很快带了大夫来,大夫瞧见刘夫人的脸色,一阵摇头,“这……别白白地浪费药钱了,准备后事吧。”
门口传来铜钱落地的清脆声。
刘函小小的身影,站在昏暗的院子里,掌心里的铜钱掉下来,洒了一地。
刘夫人咽气前,抓着刘函的小手,不住催促:“函儿,快给大老爷磕头,拜他为师,快,听娘的话,咳咳咳……”
刘函通红着眼,看看他娘,又看向杭逸。杭逸道:“刘夫人,您放心——”
刘函已听话地跪在杭逸身前,朝他规规矩矩磕了三个头。
杭逸看着面前的小人,心底不知为何轻轻一颤,涌起一丝疼痛。
刘夫人终于安下心来,溘然长逝。
杭逸安葬了刘夫人。下葬那天,淅淅沥沥的春雨洒下天际,敲打在冷清的青石巷里。刘函穿着素白的衣裳,收拾了他秃掉的毛笔和被裁成小块的画纸,跟着杭逸走出茅草屋。
杭逸弯下|身子,把小小的刘函抱起来,撑着青布伞往乾元街走去。刘函抱着小包袱,趴在杭逸肩头,看着漫天飞卷的雨丝,忽而大哭起来。他是个哑巴,哭不出声音,只是哭得浑身发抖,泪流不止。
滚滚春雷自天边而至,一个接一个炸响在身后。杭逸一言不发抱着肩上的泪人儿,一步一步走回家。
耐心地等刘函哭完,才替他洗了澡喂了饭,送回屋去睡觉。
王掌柜瞧着,轻轻叹道:“夫人去世二十多年了,老爷膝下无子,又不肯续弦,一直孤孤单单的,有了这位刘小爷,是徒弟也好,儿子也好,总算是有人作伴了。”
夜半,杭逸在灯下看完这个月的账目,正准备入睡,突然听到了敲门声。他打开门,看到了抱着枕头,站在门外的小人儿。
刘函似乎是睡了一觉刚醒,散着长发,穿着白色睡衣,赤脚站在地上。杭逸也是奇怪,这孩子和他不过认识不久,怎么总是莫名有股熟悉之感。他没脾气地在刘函面前蹲下来,笑着问:“怎么了?”
刘函一步跨过门槛,跑进来,张开小小的手臂,紧紧抱住了杭逸的脖子。
杭逸微微一惊,旋即笑出来,抱着刘函站起身:“是害怕么?”他关上门,也把一夜的风雨声关在门外。直到了床边,杭逸放下刘函,见他没穿鞋,不由轻声数落,“天还凉,怎么不穿鞋?”
杭逸又去倒了热水,把刘函冰凉的小脚放进去,让他泡脚。刘函提着裤脚站在热水里,眼神却始终跟着杭逸。杭逸察觉,朝他微微一笑,“饿了么?要吃桂花糕么?”刘函似乎是被烫了一下,飞速地转开脸,摇摇头。
直到泡完脚,替刘函擦干了脚,杭逸笑着问:“小刘公子,你睡里头,还是外头?”
刘函才指了指床里头,然后手脚并用地爬进去,摆好他的小枕头,和杭逸的枕头并排放在一起。杭逸替他盖好被子,回身吹了灯,也躺下去。
江南一夜春雨,春雨大了些,噼里啪啦浇在院子里。刘函等杭逸睡着了,才凑上去,把s-hi漉漉的脸在杭逸怀里蹭了蹭,无声叫出两个字:“叶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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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小叶子不是在绝后,就是在绝后的路上,orz
第88章 前前前世[后篇]
杭石斋主要做书画生意, 捎带卖些笔墨纸砚。杭逸虽然性情淡泊,但画得一手好丹青,因而常被人请过去作画, 也有一些收益。虽不是大富大贵,却也衣食无忧,日子过得闲适安稳。
起初杭逸还想着要教刘函书画,但偶然发现了刘函藏在案底的字画, 他蓦地明白,刘函在他面前只不过是在藏拙, 便也淡了这份心思。刘函却似乎是上了瘾, 总爱腻在杭逸怀里,缠着杭逸一起写字画画。杭逸每每无奈, 但看见刘函执着的神情, 又不忍戳破,便把刘函搂在膝上,握着他的小手,写写画画。
七夕晚上, 吃过了饭, 刘函要出门。杭逸笑出来,打趣道:“七夕啊, 你这小家伙还知道七夕呢,是有心仪的姑娘了?”
刘函气哄哄地翘起嘴角, 把脸转向一旁。杭逸被逗乐了,牵起刘函的小手, 颇为感叹:“我这个老头子,时隔三十年,陪你逛逛去。”
金陵城虽不如长安繁华,但七夕之夜,也相当热闹。集市上,形形色色的年轻男女携手走在街上,看花灯,猜灯谜,放河灯。杭逸拉着刘函,一大一小夹杂在人群里,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不过,杭逸低头看刘函那一脸满足的小表情,不由自主地也笑出来。
路过一家捞金鱼的摊位,刘函停下来,蹲在水盆边看着水里游来游去的小鱼儿。杭逸会意地付了钱,接过老板递来的碗和渔网,递给刘函。刘函兴奋地捞鱼,水ji-a-hi了袖子。杭逸难得瞧见他露出这种孩子气的表情,笑着替他把衣袖绾好。绾衣袖的时候,刘函便不动,等杭逸放了手,才继续埋头捞鱼。
老板坐在一旁,扇着大蒲扇,笑眯眯道:“这位爷真是好父亲呢。”
杭逸笑笑,刘函却是挑起眉头,冷冰冰瞪了过去。老板一噎,杭逸摸摸刘函的脑袋,刘函立即低下头,收回了凶巴巴的目光。
两人走走逛逛,到了夜深,刘函才打了个呵欠,肯回去。杭逸见他累了,便把他抱在怀里往回走。
刘函怀里抱着金鱼碗,在路边昏暗的灯光下看着杭逸的侧脸,忽然看见杭逸鬓角一闪而过的银丝,他脸色轻轻一变。杭逸有所察觉,笑出来,“岁月催人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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