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他会干出这种事,他的那些徒弟跑来找我爸求情,我爸没松口,就想让他把牢底坐穿了。”
“我住了很长一段时间医院,刀伤好治,主要是心病,一直怕见人,心理医生对我提到一个词——孤儿心态,就是对外界完全失去信任,完全封闭自己,那段时间很难熬,白天浑浑噩噩,晚上总是做噩梦。”
“医生建议我,主动放弃那段记忆,就当没发生过,我根本做不到,催眠也忘不了,我自己查各种资料,找到一个极端的办法,就是想法子弄死他,让他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别说,我还真想过……他儿子跑来医院找我,求我原谅他爸,我叫他滚蛋!”
宁俐挣脱吴庆东的手,起身快步走过来,直接扶住他肩膀,轻轻抚摸着,她忍不住啜泣。
吴庆东轻轻拿下她的手,还是紧紧握在手里,“庆南一直不理解,后来我为什么放过那个工人,还把他儿子留在身边,他对那对父子一直很仇视,其实我没那么大度,一个弄伤我,差点要我命的王八蛋……我当时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
“但是,不放过他,我就没法放过自己,我想了很久,这件事,我只和我爸谈过,那次谈话算是我们父子间第一次开诚布公,开始他不同意,说要让那个工人坐一辈子牢,我对他吼,你不是放过他,是在救自己儿子!最后,他终于答应,不起诉。”
“那个工人被公诉判了几年,服刑前他托律师找我,要见我一面,本来我不想去,后来咬咬牙,还是去了,他头发全白了,对我说,他一辈子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只这一件事,求我原谅他,求我照应他儿子。”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想到让我照应他儿子,但我答应了,后来他生病被保外就医,隔段时间我就强迫自己去看他,开始还是很愤怒,难以忍受的愤怒、痛恨,后来就是厌恶、怜悯,再后来,就渐渐无所谓了,每次还能和老爷子聊上几句,所以……”
吴庆东抬头看着宁俐,“什么孤儿心态,生死之外都是小事。”
宁俐说不出话,只是流泪,吴庆东起身用力抱了她一下,扶着她肩膀回到对面的座位,待她坐好,他也回到座位坐下,拿起纸巾递给她,宁俐接过来擦了擦,两人都平复了一下情绪。
宁俐看向吴庆东,他也在看她,神情有一丝凝重,宁俐一直认为他不是一个可以吐露心声的人,然而此时此刻,他似乎有了表达的愿望,他口才向来很好,很轻易就把人带入他的内心世界。
“后来,我就想,我要怎样活着,我渐渐和我那帮小兄弟疏远了,直到现在林晖他们还会埋怨我。原来那个圈子里的人,贪图享乐的有,信佛信教的有,醉生梦死的有,混吃等死的也有,我庆幸自己很早就走出来,我不是说原来那样就完全不好,我只知道我现在这样很好,这就够了。”
“但是,我有时还是会害怕,怕老,怕死,怕孤独,怕耄耋之年,无能为力……”
“我爸妈出车祸,我心里……很痛苦,可是我哭不出来……老人在的时候,有时会觉得他们很烦,真走了,又觉得前边领路的人都不在了,自己的路还得自己走下去,庆南不明白,以为我还在恨我爸……”
“父母去世后,多少人等着看我笑话,这个二代,这个傻逼,到底有什么本事撑起家业?真正接手庆扬,我发现,如果纯为赚钱,其实根本没必要那么累。做企业到底是为什么?如果纯为赚钱,我当时拥有的几辈子都花不完。”
“我爸的想法,我不能完全理解,我也不会真把自己当成工人的儿子。我知道,一旦没钱,你他妈什么都不是。即便现在,因为你在这个位置上,别人叫你一声吴董,叫你一声老板,又能代表什么?你得自省,清醒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要做什么。”
“我想,我得让庆扬的人赚到钱,过上一个还不错的生活——有尊严的生活,我不想以后再有人去绑我的孩子,这就是说服我自己做事情的意义所在。”
“庆南一直认为我是想当老大,显示自己有能耐。非要转型吗?也可以这样拖着,家大业大,拖到我退休没准儿可以。他说得没错,对,我就是想借这次转型,证明自己可以,不仅可以撑起家业,还可以另外走出一条更好的路,这就是商人应有的预见性。”
“然而又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行错一步,前面就是万丈深渊,就说融资这事,家族里就有这么多阻力,这么多糟心事,只一个女人就把你全盘计划都打乱……”
“注意你的用词,女人怎么了?”宁俐听出他指的是陈嫣,忍不住插嘴,“拥有股份的好像不只陈嫣吧,只不过你能找到办法的就她一个,其他几个股东你不能解决而已。”
吴庆东愣了一下,干笑一声,“好,你说得对。”又皱眉,“你以后是不是准备和陈嫣统一战线?”
听他这么说,宁俐反倒不好意思了,看着男人似怒非怒的神情,她努力笑了笑,两人间的气氛瞬时变得轻松。
吴庆东倾身握住她的手,“宁俐,你说得对,都是血肉之躯,时间太宝贵,我们为什么不抓紧时间,为什么不放开一点,为什么要给自己这么大压力?”
宁俐迎上他充满热度的眼神,感受着他整个手掌的力度。
“你说我胡诌,其实自从遇到你,我就觉得和你在一起很放松,很开心,不用防备什么,不用藏着掖着,又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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