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沈云亭与梅长苏做了什么对不起陛下的事被他知晓了,那他定会毫不犹豫的禀告陛下。可沈云亭并无半点逾越言行,甚至压根没言明这番心思,苏先生更是一无所知,那么拿着偷听来的还未经证实的旁人私情去皇帝耳边嚼舌根,就绝不是他这大梁将军该做的事情。
第二个问题却没那么清晰明朗了。要劝吗?该劝吗?怎么劝?是转弯抹角的暗示还是开门见山的直言?
转弯抹角自己不大会,开门见山……那不是得先不打自招偷听了云亭和人家姑娘说话?
假如云亭问他为何不回避,为何要站住了听,他该怎么回答?
想到这里列战英愣了一下——是啊,为什么?还有自己为什么这么心疼难受?
于是第二个问题还没想清楚,第三个第四个问题又应运而生。
列战英抓了两下脑袋,觉得里头装了硕大的一团乱麻,他理不出头绪,只觉一股从所未有的烦躁从沉甸甸的肚腹直窜上来。
罢了不管了!
云亭横竖也没对他述说,自己干嘛上赶着c,ao这个心?
列将军重重呼气,一提马缰一夹马腹,准备回府——可他忘了自己身在闹市,胯下骏马往前冲了两步,险些撞上一个担着菜的小贩。路人惊叫声中列战英如梦初醒的勒缰,将马儿勒得人立长嘶,在年节下张灯结彩的金陵大街上好生演绎了一出人仰马翻。
头昏脑涨的下马安抚了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倒霉小贩,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又难受什么的列将军牵着马游魂似的飘回了府。虽然气头上决定不管这档子闲事了,可心里还是忍不住来回来去的思索盘算。
只不过想来想去,除了反复得出一个气愤愤的“云亭是傻子”的结论,再无别的建树。反倒将自己弄得心事重重,随时神游物外。
相比之下梁帝陛下和凤王最近心情倒是好得很。朝局平顺四海安定的又过了一年,义学经过这一年上了正轨,打算在全国推行。还打算仿照义学,由官府筹办一些面向所有百姓的书院学堂,让请不起私塾先生的孩子也能念书识字。
天工堂研制的耕种木人已经初具雏形,年前做了五十具,准备年后就在春耕中试着用一用——木人暂时还只会简单的锄地翻土,但这漫漫长路的第一步总是踏出去了。
而种种中最令梅长苏高兴的,是班家那群老顽固,在一年的书信往来之后终于被他说动,答应年后派人来。画不成的图纸是不肯给的,但可以贡献另一种连弩——“就当是凤王为天下匠人在朝堂正统中争一席之地的谢礼”。
眼看着上元将至,心情愉悦的两人决定好好放松玩乐一天,商量着正月十五一早起来先去栖霞寺进香,然后上孤山赏梅,下午去横塘泛舟——天冷不要紧,能下点雪就更好了,两人在小舟上温一壶酒,穿上蓑衣斗笠钓一钓寒塘霜雪,那是何其风雅之事。
晚上自然是要去赏灯的。
萧景琰这么些年下来,已经放弃了不带随从护卫单独和梅长苏出宫玩耍这种“奢望”,对梅长苏道叫蒙大哥带上夫人同去吧,免得上元佳节,又要累得人家夫妻不得团聚。梅长苏自无异议,一转眼看到在旁发呆的列战英,说道:“战英也同去,叫上小沈一起。”
列战英胡思乱想了几天,对与沈云亭有关的一切几乎形成了条件反s,he的敏感,一听到“小沈”二字,他唰地扭过头受了惊吓似的看向梅长苏。
梅长苏也被他吓了一跳,眨眨眼道:“战英?”
“在!”列战英这才回神,赶紧低了低头,“先生刚才……说什么?叫沈、沈……”
“让你叫上沈云亭一同去看灯,”萧景琰扇了他后脑勺一掌,“发什么呆?”
列战英捂着脑袋,满面惊讶中还混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忸怩:“臣、臣和沈云亭去看灯?为何……?”
萧景琰道:“不是叫你和他去看灯,是让你叫上他,大家一起去。”
“哦,哦,”列战英偷瞥了梅长苏一眼,“陛下和先生也去?”
“是啊,”梅长苏笑眯眯地道,“我也许久没见到小沈了,大家同去热闹热闹。”
列战英浑身一僵,又偷偷瞥了萧景琰一眼,正对上他皱着眉盯着自己的目光,顿时一阵心慌气短,赶忙躬身道:“是!臣这就去同他说!”
说完急匆匆地向萧景琰和梅长苏行礼:“臣告退!”然后竟不等萧景琰说话便绝尘而去。
萧景琰和梅长苏面面相觑:“这小子怎么了?”
梅长苏挠了挠下巴:“许是这些天连日值守,太累了?”
萧景琰摇摇头:“神神道道的。我看怕是真该给他说门亲事了。”
梅长苏失笑:“陛下这口气,倒真像是君父了——不过前日顾大人来说媒时陛下才说不打算c-h-a手,金口玉言这么快就反悔,怕是不妥吧?”
萧景琰斜眼睨他:“你少敲边鼓。当我不知道你三天两头的叫战英给沈云亭送东西打的是什么主意。”
梅长苏微笑,随口毫无诚意地拍了句马屁:“陛下圣明,果然无所不知。不过战英横竖没心上人,让他和小沈多来往来往,或者哪天就日久深情了,岂不是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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