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出现在龙案上的告密函,想起皇帝暴怒地下令将王廉一家连同仆妇下人悉数押入天牢。那天接到查抄旨意后,他带着一干大理寺官兵来到王廉家中。他命其他人去仔细搜查府上各处,而他亲自去了书房。他顺利地找出那封“通敌信”毫不犹豫地扔进了烧得正旺的火盆里。然后回宫复命,查无证据。
第二天,皇帝下了两道旨。第一道,镇西将军王廉通敌罪名确凿,判诛九族,枭首示众。第二道,丽嫔大义灭亲、揭发王廉通敌有功,封贵妃。
证据移交大理寺,他看着那封一模一样的通敌信,面无表情地提笔写下王廉罪状。
回过神来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走到了这里——长熹殿。然而与它的名字截然相反,这是一处冰冷的、永远也找不到太阳的地方。这里人迹罕至,没有人愿意到这里来,所有人都知道它,但所有人都刻意将它遗忘。
他的手贴上殿门。犹豫片刻,他推门走了进去。
“谁?”殿内,声音落处一名衣着灰色粗衣的女子扶着殿门走出。
“娘娘。”他走过去,接过女子的手,慢慢扶着她进屋。
“虞韦。”女子微笑,“只有你还会来看我。”
“不要再叫我娘娘。我如今,不过是这冷宫里的一抹孤魂。”
“对不起。”他放开他的手,脸微微侧向别处。即使她已经不能再看见,他也无法直视她那只覆着一层残缺眼皮的空洞眼眶。
“要说对不起,也轮不到你。”她嘲讽地轻笑,“我要谢谢你救了我。你看,已经落到这个地步,我还是舍不得死呢。”
“小皇子很好。”他顿了顿,“她待他很好,你不用担心。”
“呵……她当然要待他好。她要是敢待他不好——”女子的语气陡然变得尖利而狠毒,“我就是死在这里做鬼也不会放过她!”
“对不起……”他毫无底气地说完,仓皇离去。身后,女子的笑声疯狂而得意。
“是我对不起她。”
她抱着熟睡的婴孩站在月色里,周身宛如散发着一种圣洁而温柔的光芒。她的周围空无一人,不远处的寝殿门口,两名宫女沉沉地打着瞌睡。
她望着素洁的白月,神色淡然。
“这宫里,她是唯一真心对我好的人。”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可是怎么办呢,皇后只能有一个。”
“我也不想挖了她的眼睛,可谁让她看见了我的秘密。你还不许我杀她——我还是不放心,要不还是杀了她吧……”
夜色中,忽然响起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似失望,似难过,又似深深的无可奈何。
“我说笑的。”她笑,“你不愿意,你就算了。我会好好待她的儿子,算是一点补偿吧。”
她收回目光,转而看向身侧的黑暗里,低沉的声音幽幽散在夜风里:“欠你的,我下辈子再还吧……”
五
“立后大典正式开始!”
随着礼官的气势威严的一声唱礼,他看见她一身华丽的织金凤袍在皇帝的陪伴下一步步走来。她微笑着目不斜视地从他的身边走过,和皇帝一起一步步走上那巍峨庄严的祭台。
礼官为帝后点香,她和皇帝一起郑重三拜,相视而笑着将香插入巨大的青铜宝鼎。礼官递来火把,皇帝扶着她的手,一起点燃细长的引线。引线那头,整齐地码放着九只三人合抱的烟火,那是皇后遍访名匠研制的“白日焰火”。据说,日光愈盛,焰火反愈绚丽。
他突然不顾一切地冲上祭台。官兵们手持武器,一时竟反应不过——上个月皇帝亲封的大理寺卿,炙手可热的朝中新贵,这是要做什么!
官兵们举着武器一拥而上时,皇帝刚好被疯子一般冲上祭台的寺卿大人毫不留情地一把抛下来!皇帝惨叫着顺着祭台长长的阶梯滚落,官兵们慌乱地不知该为皇帝让道,还是冲上去将他摁住。
祭台上,他眼疾手快地踩息了引线。他用手勒着她的脖子,像一个疯狂而凶残的劫持犯。他命令所有人退到祭台下,退到祭台百步以外。
皇帝被一众官兵护在中间,一边惊恐而迅速地往后退,一边扬着手痛心地大声喊着:“爱卿,莫伤我皇后!”
祭台百步之内只剩下他和她二人,没有人听得见他们在说些什么。他们似乎也真的没有说什么。当最后一个小文官手脚并用地爬出百步之外,虞韦放开了她。她微笑着看着他捡起礼官仓皇扔在地上的火把,轻轻抛下祭台。
“轰!”巨响过后,巍峨高耸的祭台已化为纷飞的尘土间一片焦黑的乱石。
新晋的大理寺卿虞韦,在封后大典当日突然发狂,劫持皇后并引爆了祭台。这是他们留给世人最后的印象。无人再去追究他因何发狂,因何劫持从无交集的皇后,更无人追究那本该在太阳底下绽放的烟火,为何会决绝地与冰冷的祭台同归于尽……
一切的一切,都随着他们的死亡落下了帷幕。只有飞扬的的尘埃里,依稀飘荡着二人最后的话语。
“为什么?”她不甘地看着早已逃远的皇帝,悲伤而愤怒。
他看着她,清艳的眸中那坚毅而决绝的神色,恍然间已与记忆中那小小的人儿重叠。那时,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乞丐。他以为她也是,直到那天他在滂泼大雨中找到她。
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两具尸体面前。
“你杀了她们?”他问。半个时辰前,她们刚给了她两个大肉包子。他看到她扬起灿烂的小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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