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耋耄之年,师兄一样要这样说的”他想告诉她,她没有爹娘了,可是她还有他这个师兄,不能做她的夫君,他就停在兄长的位子给她一世爱宠,这是他欠她的。
盈盈泪光之下,沈枳唇角的笑却散开了“那好远呢,再说,到那个时候,还听到这样的话,太吓人了。您想想啊,我都一头白发,走不动了,牙齿都掉光了,您还给我说,宜笑还小,这多吓人的。”
真的顺着沈枳的话想到了沈枳头发全白的样子,那时候他也是一个小老头了,那时候,她会已然芬芳美丽。让他随时倾心,想到白头,竟有些感动“不会的”德昌帝在黑暗里摸到沈枳散开的头发,一下一下从头顶顺下,想象这已是一头白发,她的发丝还有皂角的香味,只是不如以前顺滑了,想必北疆的风沙下,这京都长起来的头发都不适应的干枯了。那这京都的人儿呢,是否也已在枯萎?手心扎扎的,别样的情愫流动在德昌帝的心头“以后每次见你,师兄都说一次,到那个时候,你都习惯了,就不会吓人了。”
这像是一句离别宣言,缱绻而又锋利,沈枳拒绝不了这带着血色的诱惑,哪怕知道糖糕下是剧毒,他举着喂到她嘴边的,她也愿意吞下去“好,那您要一直记得哦”
“好,师兄保证,一直记得。”说完德昌帝扫了一眼窗外“三更天了”
沈枳的心咯噔一响,有些急切“您要走了吗?”手下反握着德昌帝的力却越握越紧。德昌帝用另一只手轻轻拍着沈枳的手,收回目光“不急”他感受着沈枳强烈的不舍,他竟说不出是,也转不了身。他能看着她离去不去追,却不能转身离她而去。德昌帝心里轻轻叹气,不是沈枳学的不好,只是他从来也不够干净利落。十几年相伴,怎能不像,关于决定,他们都一样,只是他更懦弱,反而衬的她不够利落。
在德昌帝的安抚下,沈枳的手慢慢松开,却没有放开,在看不见的阴影里,沈枳满含期待的眼不甚明显,充满乞求的话却顺口而出“师兄,今晚能不走吗?就一晚,可以吗?我想您陪陪我,就今晚。”德昌帝没有说话,沈枳直起身子,再次追问“师兄,天亮了您就走,不会耽误您早朝的。可以吗?”
行吗?理智告诉德昌帝说,不行,会害了她的,她在议亲,若是被人知道他们两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夜,流言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可是下意识的德昌帝又想说好,他也不想走的,想和她说说话,坐一坐,哪怕就是呆在一间房子里,什么都不说,甚至看不清彼此,可起码能听到彼此的呼吸,生命的搏动都会更加有力绚烂。他受不了沈枳如此的恳求,她是骄傲的、自持的,她的无助她的恳求,都会让他丢盔弃甲,德昌帝甚至觉得自己听到了泪落的声音,理智轰然崩塌“好,师兄陪你。”
“师兄,好久没听您弹琴了,您给我弹一曲好不好?”沈枳做了决定,这是她给自己最后的疯狂,疯狂沉沦,什么都不必在乎。过了今夜,更不必在乎。
“好,想听什么?”
她想了一想“嗯,我想想。广陵散吧。这曲子,师兄弹得尤其好,我学了很多年,一直都学不会。我想听您再弹一遍”
德昌帝也愣了,广陵散,豪迈激昂,那是他心有沟壑,胸怀天下的年少,愤慨不屈的浩然,至死不悔的气魄,他的承平盛世,他的胸怀抱负,也是他的牺牲,他的退让,可有愧但无有悔“好”为了他心中的江山社稷,黎民百姓,不需悔,不能悔!他连她都放弃了,这天下,他更得稳住它,拿下它。
德昌帝取来沈枳挂着床头的古琴,这还是他送她的生辰贺礼,手抚上琴弦,有些陌生,许多年不弹了,用心的感受每一根琴弦的颤动,找回熟悉的梦、坚定未就的理想,起势亦是铮铮,他从来没有忘记过手下的梦,没有放弃过这个飘零的江山,所以他放弃了自己,放弃了她。人生充斥着选择,谈不上错与对,在其位谋其政,他对不起沈枳,可是他对得起黎民百姓,对得起祖宗江山。琴声激昂、亢奋,带着未尽的愁,无尽的梦划破了寂静的夜空,一曲终了,都未回神。德昌帝抚着还在颤动的琴弦,犹如颤动的心,久久不得平静,压抑了太久,释放就显得狂野了许多。在德昌帝看不见的地方,沈枳的眼里净是欣喜和怀念,那是她最幸福的时光“好听!师兄的琴声,我是一辈子也赶不上了。”
德昌帝笑着温柔问道“还听吗?”
“听”
“听什么?”
“都行,您随意谈吧”
德昌帝想了想,随意的拨了拨琴弦,随即再谈了一曲兰陵王入阵曲,激昂更甚,悲伤也更甚,无尽的繁华过后是死人骨离人泪,战场之下,万骨同枯从来都不是夸张,沈枳也罢、德昌帝也罢,他们都是见证过修罗场的人,数不尽的尸首,前一层未成白骨后一层已匆忙覆盖,战场上命不值钱、每分每秒都有无数冤魂苦寒着未成的将军梦。见过那无边的坟墓后再听这曲子,真真是感慨万千。万鬼城外,因为沈枳的失误,枉死了几万将士,沈枳每每想起就连眼都不敢闭,她的孤独园还在办,可是如今她竟不敢去看一眼了,那里的孤儿也有万鬼城之战的遗孤,她充满愧疚,却不敢去想,满怀着愧疚,却不敢去看。阵亡的名册她随身都带着,至今却未敢整整的翻过一遍。沈枳想过很多次,若是以后不打仗了,她就拿着名册,一个一个的去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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