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并不是身体不好,他三年前便早已去世,我一直隐瞒着消息,因而除亲信外,无人得知这消息。”祁无雪随口说道,只别开眼睛,将头埋在王鄞脖间,“你怎知道我有事相求?”
“祁无雪,直到如今才告诉我真相是吗?”王鄞皱着眉头抬起祁无雪下巴,装着生气,眸中却满是疼惜——从小备受苛刻,十岁便孤身一人放迹江湖,十五失去唯一的亲人,王鄞不敢相信,这些年来眼前这个女子是如何走过的,她毕竟只是一个女子,肩臂再宽阔,亦是柔软的。如此想着,王鄞不免心疼如割。
祁无雪明白王鄞在想些什么,吻了吻她的眼角:“看把你急的,这不活得好好的嘛。”
王鄞白她一眼:“好了,有什么事便说。”
祁无雪笑着抱着王鄞脖子,亲昵地蹭一蹭,许久才闷声道:“东西我交给槐桑了。如今朝廷上下无一人有大权大势,不可能掀得起风浪,因而是最佳时机。然而你还是要千万小心。若不愿意,我便在这几天亲自下手。”说着,祁无雪又定定望着王鄞的眸子。
王鄞一愣,立刻明白过来祁无雪的话,她轻声道:“无妨,你不开口,我亦是要与你说这事的。如今后宫中与我作对的,迫害过我俩的皆尽数除去,惟独剩下他一人。皇帝昏庸无能,残害多少忠良,虽如今宰相已除,陈皇后亦倒,然而心慈手软留他一命,我亦没有脸面下去面对王家上下几十条人命。且不说他从前所做所为,如今却还是一如昏庸,明知前方战事吃紧,支撑不了一时半会,却迟迟不将帅印转交给我哥,支援蜀地旱情,却只是因为愧对温襄王而已,一心只顾成仙求道,全然不顾百姓死活。如此君王,真是社稷不幸。”
祁无雪笑道:“没看出来,姐姐还心怀天下呢。”
王鄞吻了吻祁无雪唇角:“别闹,我心没那么大,只怀得下一个人。”
祁无雪笑着又闭上眼,睡容安宁而平和,卸下所有枷锁般的责任与伪装,仿佛婴孩一般。
她轻声开口:“待一切事成之后,姐姐便在皇城扶持庚玄为皇,待我打理好蜀中事宜之后便过来寻你。”
“庚玄?”王鄞一愣,“你不是……”
祁无雪微微笑道:“这皇位有什么好的,争杀屠戮,暗箭明枪,烦心得很。且不说这些,就说后宫……”说着,祁无雪笑嘻嘻地瞥一眼王鄞,“难不成你还要与一宫女子争夺我不成?”
没等王鄞开口,祁无雪又主动低声道:“哼,知道姐姐心眼小,不会给我这个机会,所以我啊,干脆就服个软,大不了不要江山,要美人……”
没说完,祁无雪喋喋不休的嘴唇就被王鄞用两根手指摁在一起,只能干瞪着眼睛瞎哼唧。
见到祁无雪这般有趣的模样,王鄞终于笑开来,叹口气:“这张嘴什么时候能好好说话。”
三日来,祁无雪白天便扮作温襄王滴水不漏,晚间便褪下面具,与心爱之人共享少得可怜的时光。两人在一起之时极为默契地从不提及以后,只仿佛看也看不够一般望着彼此,抚摸彼此。十指紧扣,便能凝滞时光。
温襄王走的那日,难得晴空,万里无云,雪渐消融,隐隐似有水声。
汝怀携王鄞一同相送至京城南门,直至深青马车辘辘变为黑点,汝怀转身准备上马车,只是王鄞却依旧直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亦无表情。
“昭妃,发什么愣,上马车罢。”汝怀提醒道。
王鄞这才如梦初醒,眨了眨干涩的眼睛,道:“是,皇上。”
自这日送温襄王回来之后,一向身体康健的汝怀竟患上了风寒。所谓病来如山倒,汝怀这回可算被这突如其来的头痛脑热搅得一连好些天下不来床,又是咳嗽又是发热头疼,简直是要了老命。
阴沉沉日兆殿前殿,梳着整洁双髻的小宫女正将熬好的汤药放到托盘之上,弯腰将其端起来,转身却撞上个人,差点儿把药给翻了。
“奴婢参见昭妃……”
王鄞手指在唇前一比,嫣红唇角略略勾着,从小宫女手中接过托盘,轻声道:“好了,你先下去罢,本宫给皇上端去便行。”
这是王鄞自从汝怀风寒以来前来照看的第十天,寝殿的宫女太监早已对她毫无戒备,一见到王鄞,众人便不多说一句,躬身齐齐退下。
“皇上,喝药了。”王鄞将托盘轻轻放至床头小柜上,对着床上那被伤寒折腾得死去活来的汝怀道。
汝怀似是听到了声响,将眼睛睁开条缝,伸着手要起来。
王鄞忙上前拉了他手臂,又在其背后悉心垫上枕头。接着,端起汤药搅了搅,送至汝怀唇边。
汝怀皱着眉看了那黑漆漆的药汁一眼,又感慨着说:“如今后宫式微,陈氏与虞氏皆入冷宫,容贵妃颦小仪等逝世,回想去年今时热闹非凡,而如今……唉,不提了,如今昭妃日日前来替朕送药,朕着实颇为感动。”
王鄞听着微微一笑。
汝怀又叹口气:“从前确实是朕过于鲁莽,竟听从陈宰相之言,害了你父亲,还连累你在冷宫呆了近一年。”说着,汝怀又不住咳嗽起来。
王鄞敛眉:“过去了就过去罢,皇上还提它作甚,还是将药先喝了罢。”
汝怀好容易顺过气,一口汤药入喉,咳嗽几声,推了药碗,烦躁道:“御医皆是一群废物!小小风寒数十日来竟愈发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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