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回家继承家业,虽然商人地位不高,但也不缺钱财,日日过得悠闲散漫倒很符合沈路的期望。或者就像茜元所言,自己真不适合待在京城,并不是一个能够为民请命的好官,或者一个有从政心机的政客,窝在小镇里喝茶享乐才是沈路一贯的风格。
然而后悔无益,翰林院官职虽清闲,但少不了明争暗斗,党派拉拢。茜元简直一语成谶。
三年后,在诏狱里倍受折磨奄奄一息的沈路,想的都是:“茜元是对的。”
茜元说沈路空有才情,担不起为官的责任。但其实不如说——沈路是书生。
《神童诗》里说:“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
只是,从“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到入朝为官,也就几场考试的间隔。当年殿试前,在京师,士子们哪一个不是书生意气、指点江山?可一旦步入官场,又有哪一个学不会谨言慎行、官官相护?
对于沈路来说,一方面,圣人之言、诗词歌赋,他信手拈来,另一方面,他也知道,为官者司其职,不媚权重、不附势盛,行事当光明磊落……这些都没什么,但问题在于,官场腐败、形势复杂,可他深受千年圣贤书影响,独独做不到逢迎拍马、巧言令色。
而远在连安的茜元在殿试过后并没有去赴任。她才不想去什么偏远的山区当个知县,她挥挥手就给了同进士“赵茜元”一个病逝的结果。身为神明的她只是想试试科举考试,试试这项几乎令某些人耗上一生的考试。
茜元是神明,她的哥哥赵熙辞也是。而这些却是沈路不知道的。
茜元是香源河的河神,而赵熙辞是正元山的山神。
香源河在苏州府境内,源起正元山,自西向东流,经过连安、清源等县。正所谓万物皆有灵,神明的数量其实非常多,那些稍微有些年头的物事可能都有了生命,这在当时可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这年,清源的沈家摆了酒宴,可沈路没有回来。茜元很担心,她非常后悔当时那样对沈路说话,简直任性到了极致。等了这么久,都没有回信,想必沈路是不会原谅自己了。赵熙辞安慰她回信要好几个月呢,可茜元还是终日愁容满面,赵熙辞也才发现原来茜元还是挺在意沈路的,虽然他们俩只要在一起就会吵个没完没了。
茜元就这样一直等啊等,等了一年又一年,到了第三年开春,没有等到回信,却收到了沈路已经在狱中死去的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赵茜(xi)元,男主沈路。
连安、清源都是虚拟的地名,大致在江南地区。
文章分三卷,第一卷明末清初,第二卷民国,第三卷现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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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风神
收到消息的那天夜里,茜元哭了好久,赵熙辞虽然也难过,却不断安慰着妹妹。茜元一直觉得沈路是至死都不原谅自己的。而他如果愿意,只要一封信,无论什么事,自己和赵熙辞都能够救他。
茜元才发现,在这么多年里,她只有沈路一个朋友。
清源的沈家甚至找不到儿子的尸首,他们只能为沈路建一个庙。
庙建成的那天,茜元也去了,她站在远处看着半山腰那小小一座庙,泣不成声,她大概一生都难以原谅自己。
但她也因为这事稍微安分了一点,此后两百年,她都待在山上,和赵熙辞一起看花开花落,连改朝换代了都不知道。
又是一个春天,连日细雨绵绵,南方丛山都掩盖在朦胧的雨雾中。某天下午,茜元和赵熙辞坐在门前檐廊上喝茶下棋,雨水从屋檐上滴落,潮湿氤氲。
“这雨什么时候停呀?”茜元惆怅地问。
赵熙辞执白棋,幽幽然道:“雨季过去就停。”
茜元被他逗笑了,眼角那一丝忧虑也不见了。
再后来的夏天,天气炎热,午时更是酷暑难耐,哪怕在山中也是暑气逼人。
茜元中午喜欢躺在阴凉的檐廊上午睡,可惜总会被赵熙辞弄醒。大概是睡得太久,醒来后有点头痛,茜元生气地不说话。赵熙辞倒是不在意,只是笑着把茶递给她,放下点心盘子,问她要不要吃一块。
秋天的时候,金黄色的落叶铺了满地,踩上去轻而脆。天空万里无云,连空气都带上了点凉意。到了傍晚,晚霞染红了西面的天空,山林间鸟啼声由远及近,音调婉转。
茜元站在家门口的石阶上,裹着外袍,看长长的台阶下面,赵熙辞提着一壶酒,小心翼翼地踩着大树在地面上突起的根须。绕过树时,赵熙辞抬头,看见上面望着自己的茜元,笑着挥了挥手。
到了冬天,整个宅子都泛着冷意,这大概就是房子太大的缺陷吧。赵熙辞是山神,一到春冬两季就很忙,年底时各地山神在京城聚会,总结一年的事宜,这次不知是出了什么事,赵熙辞不愿离开家去外面住,所以大老远的每天都得早早地出门。
而茜元闲来无聊,总喜欢早起在静谧的长廊上晃荡,常常撞见赵熙辞刚要出门的牛车。赵熙辞用折扇撩起帘子,似笑非笑地轻叹道:“妹妹你……为什么总能这么早起来?”
日子如行云流水般过去,仿佛一帧帧翻动的画面,细数着平凡琐碎却难以忘怀的记忆。
有一天,茜元难得下山去小镇里玩,令她惊异的是,人们都留起了辫子,把前半部分的头发剃掉了。“这是什么风尚啊?”她不解道。
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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