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姜不动声色,平平淡淡道:“非是想分什么羹,本夫人没有见过和尚吃肉,实是想来看看吃相。”
这人叹息道:“和尚吃肉不也同寻常人一个样子么,这个有甚稀罕。”
这人嗓音低沉略哑,然而沉哑中又带了种说不出来的磁性。
只是嗓音磁不磁性倒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人话里话外,仿似认为和尚吃肉同寻常人家一样,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众人不由呆住。
谢姜可不管三七二十一,听声音这人就在树后,便侧身绕过石香炉。
只她刚转过去,转眸间便看见有个穿浅黄僧服的年青和尚,一手虚握置在腰腹间,另一手背在身后,悠哉悠哉步下大殿石阶。
说这个和尚年青,其实有些不大对。
这人乍看面容清俊异常,像是将将加冠之龄,只是再看,便发现他仿似因为经年皱眉,以至于眉心之间形成了深深的细纹。
其实有皱纹还不算奇怪,怪异的是这人行走间衣袂飘飘,给人的感觉不是潇洒俊逸,而是种蔑视一切,不屑一切的超然。
按说既然对身周一切不屑一顾,这份超然怎么也会带点洒脱岀来。
只他举手投足间,倒好像苍桑磨难磨去了锐气棱角,通身只剩下三两分沉寂死气,又五六分厌弃戾气。
看了他两眼,谢姜眉尖儿一蹙,站住脚。
和尚一步步走到香樟树下,微一低头,合十道:“不知夫人大驾光临,三素未能远迎,还望夫人恕三素失礼之罪。”
谢姜眸光一闪,不动声色施了半礼:“大师何罪之有,是本夫人来的冒昩。”
三素和尚神色自若,似乎半点没有听岀来她话里暗刺的意思,伸手向大殿一引,自自然然道:“既然香味引了夫人前来,想必佛祖对夫人有甚诏示。夫人且请进殿。”
刚才谢姜同三素和尚叮叮咣咣,你一句我一句就将众人听的头大,这会儿三素又三两句话,利落无比地将煮肉这个勾当归于佛祖,且又一本正经邀谢姜进殿……
乌家几兄弟刹时挑眉瞪眼,急的变了脸色。
只再变脸色,仆役怎么敢违背主子?
乌七乌四……并乌十一乌十二,几兄弟一摄儿向韩嬷嬷使眼色。
韩嬷嬷知道自家主子的脾气,更清楚她的能耐。
要论玩心眼子斗计谋,谢姜极少吃亏。
更何况就算劝,既然刚才上了山,这会儿又进庙见了正主,谢姜绝计不会中途撒手。
韩嬷嬷心思转了几转,上前搀住谢姜,正色道:“老奴随夫人进去。”
听到要进去拜佛,北斗刹时两眼放光,喜滋滋道:“奴婢也去。”
眼看三素转身上了石阶,谢姜左右一扫韩嬷嬷与北斗,转过来眸子又看了乌四:“你们在这里等着罢。”
她看的是乌四,嘴里说的却是“你们”,显然是要将乌家几兄弟连同新月都留下。
乌家几兄弟只好躬身揖礼。乌四道:“仆就守在殿外。”
乌七嘟嘟哝哝,也不敢大声:“夫人有事……只管喊人,仆看这和尚鬼崇……。”
只和尚鬼祟么?此时怕是误打误撞,进了狼窝也说不定。
谢姜眸中闪过几分冷然,而后冷然之意一敛,转瞬间又一片平静,弯腰提了裙摆,淡声道:“走罢。”
北斗忙凑上去扶着,道:“夫人小心,石阶上头长了苔藓,莫滑了脚。”
这边韩嬷嬷也是一脸警觉,拿老眼看了一圈子周围,随后跟上。
三人进了大殿。
谢姜抬眼看了殿内……映着殿门,摆了一溜三个蒲草团,草团后是樽青铜香炉,炉里也是没有香,只有黑乎乎半炉香灰……
再往后便是半人高,阔大无比的紫檀香案,案上似是摆了七八个牌位,牌位上盖了黄绫锦帕……再往后便是重重帐幔。
幔帐重重,由殿顶直垂到地上。
山风吹拂,幔帐悠荡飘卷,里头似是空空落落,没有半尊佛像。
没有佛像……没有菩萨……那这里是……
谢姜心里微惊,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又转眸去看四周。
左边帐幔是撩起来的,帐幔后依然没有半尊佛像神像,只有墙上一幅壁画,画上烟雾缭绕,秃山黑崖之中,有烈焰蒸腾而起……
烈焰上悬空一口大锅,周围一群奇形恶状的小鬼,拿叉的拿叉,拿钩的拿钩,正做势往锅里杵……
锅里沸烟滚滚,无数人赤身露体,状甚痛苦凄惨,挣扎哀嚎……
谢姜眉尖儿紧蹙,看过左边,复又扭过头,去看右侧……
右侧也是一副壁画,上头也是秃崖黑水,只水上一架木桥摇揺欲坠,上头几个小鬼或拿铁链,或拿长叉,连拖带拽……似乎扯着一群人往桥对面去……
桥下墨浪翻涌,间或又缕缕烟雾,似水似火似油……里头浮浮沉沉,尽是残尸断臂……
谢姜看过右侧,又皱了眉,扭回去看左边……
自打进了大殿,三素便淡淡在门边站了,过去这一会儿,这才略一低头,合十道:“寻常夫人看见这些壁画,不是晕瘚倒地就是尖声惊叫,夫人淡定从容如斯,果然与寻常妇人不同。”
想用这个吓唬人……看错人了罢!
谢姜转身看了三素,嗤声冷笑,道:“旁的寺庙都供奉佛祖菩萨,你这里却只有炼狱鬼魅,莫非你们只信鬼而不信神?”
三素脸上似笑非笑,低低一哂,没有说话。
谢姜脸上冷意湛然,凝眸看了他,缓缓又道:“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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