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神,才有为亡夫复国的希望。
然而还未等她出言相劝,阿依弘忽先开口了,侧卧在毛毡上的她无比虚弱,仿佛随时可能从这世上消失,声音确实慈祥而温暖的。
“聿里斯,你过来。”
她说着,徐夷则便快步上前,握着母亲冰冷苍白的手,似乎用尽了他的体温,也暖不了她的手。
“不要为难巫医,药可以治病,但我们在这里,无论如何是寻不到药的,这也许就是天神的意思……咳咳……”
说着,她已经咳嗽起来,推开儿子,唯恐病气传到他身上。
她的面色因剧烈地咳嗽而潮红,转身对巫医和伊茨可敦说,自己有话和儿子交待,可否请他们先回避。
知道她没有背叛突厥的天神,巫医才肯离开,倒是伊茨可敦在临去前深深望了她一眼,半是担忧,半是猜疑。
她没有管那么多,把儿子叫道跟前,捂着嘴对他道:“聿里斯,以后母亲不在你身边了,你看不见母亲,会不会伤心?”
徐夷则点头不止,他要让母亲明白,她不许走,她走了,他便要伤心欲绝。
阿依弘忽笑了,“你只是看不见母亲了,要记住,看不见的不等于不存在,我永远与你同在,就在你身边的任何地方,你明白吗?”
徐夷则从小生在流亡的队伍中,早脱离了任人欺骗的天真蒙昧,他知道是假的,可只能点头,他不想戳穿母亲善意的谎言,他知道母亲没有力气了,让她少费些唇舌吧。
阿依弘忽忽然松开层层叠叠的领口,从脖子上取下一个吊坠,用来绑吊坠的绳子很旧了,且不是突厥人常用的牛皮绳。
徐夷则并不认识那是丝纺成的丝线,确认的上面缀着的东西,那是一只带钩,苏勒有一只,那是王庭还没陷落时,他的父亲佩戴过的,作为遗物留给了苏勒。
而这一只,虽然没有苏勒那只漂亮,却远比那只崭新。
看来母亲一直很小心地收藏在身边,就算她曾经美丽洁白的手在北风与严寒的肆虐下满是冻疮,这东西都如此完好,握在手中,还带着母亲的体温。
“这是你父亲的东西,他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也可能被大梁的皇帝饶恕,我们消息闭塞,无法得知,但你一定要记住,你的父亲名叫裴卓,他是大梁人,你也是大梁人,大梁人是我、是你舅父的母亲之国,你终有一日要回到大梁去,请那里的皇帝帮助苏勒光复我们的王庭。”
这还是母亲第一次提起他的父亲,徐夷则一直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大梁人,这不算什么,昆恩舅舅的母亲、外祖母都是大梁人,苏勒的母亲还是高昌人,这都不影响他们成为突厥的可汗。
可他却没想过,自己竟也是大梁人,而且要离开突厥,做那么多事。
他把带钩还给母亲,“我不会去大梁,我从没去过那里,也不会说那里人的话,我只要和母亲一起,永远在突厥,就算一直流亡也没关系。”
阿依弘忽似乎猜到儿子会这么说,这是六岁的孩子该有的依恋和软弱,她笑笑,没再说什么,转而道:“那么就算了,只要你能平平安安长大,我也满足了。”
就在当晚,雪下了一夜,阿依弘忽不知何时已停下呼吸。
徐夷则倦极睡去了,伊茨可敦发现时,特意叫人不要惊动孩子,悄悄把他抱到别的毡房,令两个士兵把阿依弘忽葬在深雪下的石缝中。
冬天的草原,雪厚的出奇,雪下的土冻得结实,想要挖出一个可以埋人的墓穴,难于登天,他们又不能火化或者随意丢弃尸体,一是不尊重,二是火化的烟尘,或遗留的尸体,很可能被追兵发现,进而从抄截杀他们。
徐夷则很久之后才醒来,像是知道了什么,四处寻找母亲。
他后悔了,他应该答应母亲,答应她回到大梁去,兴许母亲就不会死。
伊茨可敦因各种事务焦头烂额,没办法时时刻刻照看他,便叫人日夜看守,免得他做傻事。
然而他还是逃走了,趁着黑夜,循着几乎被雪覆盖的痕迹,寻到了封藏母亲尸骨的石缝。
他想找到那枚带钩,可发现的仅仅是被野兽蚕食殆尽的尸骨。
更多的野兽从夜色中走出,他藏身石缝,身后就是亲生母亲的尸骨,眼前是无数双绿幽幽的眼睛,发疯的群狼已经开始挤入石缝,用尖牙厉爪探寻活人的气息。
石缝并不深,他会被撕碎,然后成为野兽腹中餐。
他只有六岁,可他手中的弯刀不止六岁,那是母亲留给他的,他抽出刀,向前挥去,然后他尝到了血的腥味。
第二天,伊茨可敦带人找来时,看到的就是五头死去的狼,沾满暗黑色血迹的石缝中,少年人抱着母亲残存的尸骨,那双盈满杀意与彷徨的眼睛,宛若失群的困兽,让她永生难忘。
“再之后,父亲发现了我。”徐夷则慢慢解释着,“他把我带回大梁,花了一年时间,让我在西北熟悉大梁的风土人情,我才知道一切都是冥冥中的天意,或是母亲真的在我身边,帮我促成这些事,让我很快接受大梁的一切。”
冉念烟从震惊中回过神,如果不是他这番叙述,她从没怀疑过,他居然不是自小在大梁长大的。
徐夷则道:“可我明白,母亲是骗我罢了,世上可能真有鬼神吧,我也希望她能早日重入轮回,不要再为我操劳忧心,毕竟这世上,已有一个肯为我放弃一切的父亲,叫我一生都无以报答。”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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