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头侥幸着,却又没骨气地很有些惴惴不安,怕他将刚才看到的一幕做为话柄,来个什么整肃军纪的理由将她驱逐走,然后她便又要开始过那东躲西藏的倒霉日子想到这,那埋着的脑袋便越发不愿抬起来了,懒懒的、软趴趴的抱着个小娃儿斜倚在桌沿边,像个可怜巴交的小娘子。
见玄柯只是盯着青娘不说话,杨希没来由有些慌乱,将军从来都不曾这样打量过任何一个女人。
高大的身体忙将青娘往身后一挡,措辞道:“大哥,方才今日打了胜战,兄弟们难得高兴小弟喝多了,一时恍惚竟乱动了手脚大哥千万莫要牵怪于她。”
她这个词倒叫得很有内容。玄柯剑眉微微一蹙:不唤她名字,却独独用了这个“她”,杨希这小子被她迷得倒是有多深
他今日巡视,在路边偶遇着一只可怜银狐,才出生不久似的,眼中挂着两颗汪汪清泪,可怜巴巴蜷在小石头旁,像个受了欺负独自出来疗伤的可怜孩子。没来由让他尘封的心底将将一触,也不知出于什么理由就将它带了回来,那剩下的路程便提前早早结束。
哪儿想到,才不过岔路口随意一抬头,却看到这妖妇竟与一群敞赤膊的将官们公然戏语,裙后被王游击按捏着,她也不恼,竟又吧嗒一下环上了杨希的怀。
她这是有多想攀附富贵啊戏了这个不成,转而立刻又投入了另一个怀抱,也不管人家要不要你,便将将的赖缠过去。以杨希这样单纯的子怕是最易受她惑扰怪自己,早没去提醒他。
心中不屑着,本意是再不去看她,奈何那抹青花暗纹小袄却偏偏在视线里怎也挥之不去。也不知怎么的,就打马上来了。
才及桌边嚒,却又看到她立刻幻化成一个再平实不过的小妇,老老实实垂着头立在一旁不语,妖一般,说变就变真真小看了她。
眼神便越发的凛冽与轻蔑了。
从前不曾注意过,倒还没发现她竟是这样的泛滥这样不折手段的女人。他可忘不了那天晚上她那气若游丝软趴趴如没了骨头一般的妖媚表情,甚至还有那双险些便要探进自己下腹的绵软手指呵,我定是容不得你继续这样惑害众人。
“是啊都怪兄弟们,小青娘本要关门打烊的,是兄弟们逼着她做了酒食,酒一喝多了就乱事,实在怪不得她。”见将军只顾拧着眉头不语,将士们忙齐齐开口附和。
却不知,这竟成了火上浇油。
呵,替她开脱的人倒还真不少,倒真是小看了她。他这些年沙场拼搏,看问题总是喜欢研究深透、看穿到本质,她越是不抬头看他,越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他就越发的想要逼着她抬起头来。
可惜,她就是不抬头,偏是越发地低眉顺眼很规矩似的,抱着个孩子木木然贴在桌烟站在那,也不说话,也不离开。
十几年来,倒是第一次有人敢如此挑衅自己的直视。
玄柯有些气恼,向来沉稳的心绪没来由的烦躁起来。
“妖妇。”玄柯以极其微的声音哼了一句,然后大声说道:“这次算了。众将才打完战,需要好生修养,莫要再与闲杂人等嬉戏取闹。杨希,你回去将我昨日新制的出营条令颁布下去,日后除却初一十五,所有将士不可随意出来聚众饮酒,扰乱军纪。”
不高不低的磁嗓音,说着不温不冷的话,眼神从那青衣女子处森冷扫过,扯了缰绳就要离开。
“大大”川儿忽然伸出小手朝玄柯扑去。
玄柯顿了顿,微不耐烦的皱起眉头,继续打马行去。他自是知道这称呼的意思,这也是她教的么随意便唤人家为爹爹。
“大大要要猫猫”川儿又叫,瞅着渐渐离去的魁梧背影,声气的声音里含起了鼻音,小嘴儿瘪啊瘪,都快要哭了。
“乖~~,改天娘亲也给你买一只。”青娘忙从袖中掏出糖丸填住了川儿的小嘴。我才不是妖妇呢,我明明是个一不偷二不抢、靠双手劳动赚钱吃饭的良民好不好什么出营条令,明明就是不让人出来喝茶,断我财路么
只不过呵了你两口气,又没有真正到哼,公报私仇。
心中叨叨着,眼神在脚尖处游荡,看到马蹄儿终于掉转了方向,一瞬又觉得好没意思啊,总觉得少说了句什么,吊得慌忽地看到被自己长条条散在一侧的几件上等衣袍,那好看的唇角便弯了起来。
“喂,听好了啊我也定了条新规定,以后可不补那些没名没姓的破衣裳了。再要藏头留尾的拖人拿来,别怪我不留情面扔出去啊”
清冽的嗓音在空旷的天空下扬起,杨希想要将她捂住却已来不及,险些绝望得要晕将过去。
远处那匹高大的河曲宝马果然顿了一顿。将军不回头,回应的除却天边大雁“呱呱”,便是小狐狸的“吱吱”轻唤。
青娘笑起来,那张平实的小瓜子脸上竟看到了两颗浅浅的小梨窝,好不娇俏。
她知道他听见了,她甚至可以想象他此刻欲怒而强抑的别扭表情。让你死要面子活受罪,你不让他们来茶馆喝茶吃饭,自己不也还需找我补衣裳么
“吱吱、吱吱”
小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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