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里,她也微微笑了一下。
走进二进的花厅,黑暗里,只有烟蒂上的闪闪星光。那个人侧坐在罗汉床上,对着小几上的棋盘。她倚门凝望许久,他感觉到她的目光,抬起头,注视着月光里她的剪影。
她走过去,环住他。他瘦了很多,肩上扛了太多别人不知道的责任,所以好硬。
他搂着她的腰,脸埋在她前。好一会才问道,呢
吃了药睡了。她一下一下抚着他的头发,未曾见过他的颓丧,现在感觉他就是个丧亲的孩子。她的母被他激发出来,泛滥着,只想好好安慰他,告诉他不要怕。
不要怕。他抬起头,爷爷早和我说过,房子会留给你,你是这个家最爱这里的人。有我在,他们抢不走。
她微笑地点头,一滴泪却落在他下巴上。
傻瓜。他用大拇指抹过她眼角,哭了那么多会哭坏眼睛的。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你也是,别太伤心了。她哑着嗓子,还有,还有我。
诅咒
轻眉情绪一直很低落,睡不好,但是一睡着就不想起来。夜里不停做梦,小时候的许多事情一一在梦里重现。因为睡眠质量不高,白天上课经常打盹儿,也没有食欲,叶慎晖变着花样带她去吃泰国菜越南菜日本料理,她仍然口中淡淡,象是失去了味蕾。
直到第二个月还没有来例假,她知道她有麻烦了。
她生理周期向来不稳定,第一个月的时候以为是因为爷爷去世,心情受到影响。现在才害怕起来,嗜睡没有食欲都是症状。
惊慌过后,她很冷静的专门打车去了离学校很远的一家药店买了验孕,回到家仔细看了说明,然后进了洗手间。
她坐在马桶盖上,瞪着那两条紫红色的线足足有十分钟。不甘心地又把说明书拿出来对照,心慌手震,验孕和说明书一起掉在地上。
他们从来不敢不做保护措施,那是什么时候她坐在马桶盖上细细回想,唯一的一次是爷爷头七那天晚上。大伯娘和姑妈想要房子,把他们送走之后老宅子里没有那个东西,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只是急切的想安慰他。他看起来那么伤那么憔悴他心上的痛不亚于她半分,她只想让他知道尽管爷爷走了世上还有她,还有她的爱。天啊,她双手合拢捂住自己的嘴,怎么会错得这么厉害
孩子。他们竟然有了孩子。她一只手探下去轻轻放在自己小腹上。完全感觉不到什么,但是现在就在她肚子里,和她呼吸着一样的空气,连着她的血脉,心跳都是一致的,甚至有可能她在想什么他都知道。她微笑着,想起过年时见到的堂哥的宝宝,睡觉时好乖巧的样子,睁开眼时又仿佛全世界的光辉都聚集在那双纯净的眼睛里,犹如天使一般。手掌短胖,乎乎的带着几个小窝窝,她连触碰都不敢怕伤了他。她笑出声,她现在也拥有一个,还有几个月便能见到了,她将会是他最亲密,依赖一生的至亲。他们会守护他,帮他开启这个世界的大门。是他们的宝宝,是他们的天使。
也有可能是恶魔。
她胃里翻江倒海一般,急急掀起马桶盖,手扶着马桶边缘,一阵狂呕。眼泪带着鼻涕还有口里嘴角边的秽物连在一起。那个可能太过恐怖,她不敢往下想,一时间心跳都要停止了,她急促地呼吸着,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声响。孩子,孩子,他们的孩子。
她抬起头一时哭一时笑,狂乱不可自抑。都说孩子是上帝赐予的礼物,他们的呢上帝的诅咒
这个学期的最后几天她不知道是怎样茫然度过的,她也不敢回济城,呆呆的缩在江宁的小房子里。直到叶慎晖的电话打来丫头,还不回家
哦,学校还有点事。过几天就回。她支吾着。
我去接你他沉着嗓子问,可能在公司。
不用了。她被自己急促的语气吓了一跳,不要慌不要慌,你过年总是忙,我自己回去吧。一个小时很快的。
恩,回来前记得打电话,我不在也会叫于建去接你。
好。
过了一会他还没挂电话,象是走开了些,周围安静下来。想我没有
她能想象他此刻说话时眼里闪着光嘴角带着笑的样子,口一紧。恩。她不敢说太多,把电话挂了吧,不要再说了。
过年想好去哪里玩没有回新港还是去旅游带一起去哪里转转也好。
她掩着嘴不敢出声,怕自己会放声大哭。
怎么了他一定在皱眉,感觉到什么。
没。她哽咽,急忙咳嗽一下,可能感冒了,鼻子塞住了。
笨蛋,我不在你自己不会照顾自己睡觉踢被子的习惯就是不改。
恩。求你挂电话吧,不要再说了。
那好,我先挂了。早些回家。她呼出一口长气,他却顿了顿又说我想你了。
她点头把电话挂上,克制已久的泪狂泻而出。跪坐在床前地板上,牙齿狠咬着床单一角,好象它是她世界仅有的依靠。
我希望永远不要长大,永远在新港小镇上,永远和爷爷海子哥在一起,永远停留在六岁时可以骑在他肩上在镇子里招摇,看得见海子哥在前面奔跑,站在院子门口大声喊吃饭咯,爷爷摘下老花镜放下手上的书慢慢从花厅里走出来,白头发银光闪闪,眼里的慈爱熠熠发光
我希望能重来一遍,那样我和他将是个陌生人,我们可能相遇在秋天的一个雨夜,我把手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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