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冰……情形很不好,许先生一直鼓励她。”
“后来呢?”她问。
“后来,温冰就考到许先生门下,然后直博。第二年就出了很多成果,再没有人歧视她,所以她一直把许先生看得很重。”云生叹口气,“她呢,一直很顺,所以不会隐藏自己,她爱许先生,非常依赖他,谁都看得出来。师母当时还在,原来她一直跟着许先生支持温冰,但后来,还是有点承受不了……嗯,所以,许师母临终,大家去看她,她怎么都不肯见温冰……外面有很多不好听的传闻,而许先生,又是最爱面子的。”
他笑了笑,又说:“小孩儿,我上次跟你说,我做过很荒唐的事,你还记得吗?”她点头,看着他。云生含着一点笑,道:“温冰博士毕业,有外面的单位愿意接收她,她去问许先生的意见,许先生说,虽然他希望她能留下帮他,但也知道去另一个城市对她更好。就因为这句话,温冰没走,不能留校,就去了社科院。我知道了,很生气,质问许先生,为什么明知道她的心思,还留下她?”
太真也笑。
是,这个做法很荒唐。许先生并没有要求她留下,是温冰自己,心甘情愿。她知道他的底线,知道结果,可是她不在乎。反正过尽千帆,只有这一个人入她的眼,守着他便是开心,离开他,只有更难过。所以云生有什么理由质问许先生?
可是,温冰自己,应该也有底线的吧?
不然那歌也不会唱得那么凄怆入骨。
走哩走哩者,越呦的远哈了。那个力排众议维护她的人,终于是越来越远了,恐怕她,心知肚明吧。
“温冰有一枚私章,铭文是……”云生顿了一下,依然笑着,声音平静。
“此生如许。”
此生,如许。如,许。
山间极静,只有风吹过林间,飒飒的微响。两个人都沉默,仿佛听得到月光在流淌。
“去睡吧。”云生说。
她抬起头,一双眼黑白分明,清澈冷定。这样的明锐许久不见了,云生忽然有不好的预感。
她却笑笑,说:“你今天唱的花儿真好听。”
云生笑:“就这一句话?我还以为你要唱一个给我呢。”
“你听不听?”她含笑问。
他点头。
夜风吹过,冷冽里不分明的香。这一年的春天格外暖,山花开得早,一坡一坳的樱花红李花白,桃花与早开的梨花,不知名的野花在草丛里摇曳。她低声说:“你要记得。”要记得,那一天是三月十八,那时辰是深夜1点多。其时月光遍山,桃李烂漫,云生穿了一件烟灰色毛衣坐在她对面,白衬衣趁着英俊的脸,浓眉青鬓的少年,温和英扬的少年。
她用钢笔在青石上敲出“叮”得一响,低低念白:“俺、也、曾呀……”忽然微笑,目光缓缓溜过他的脸,曼声唱。
俺也曾少年惯从花丛过,俺也曾万紫千红任开落。俺也曾酒醉手擎小蛮舞,俺也曾曲罢人和朝云歌。俺倚白马招断了多少红袖,俺握金樽饮尽了五湖风波。俺性儿也温存呵,爱自在辜负过白牡丹,俺言语也无多,扮沧桑妒煞他蓝采和。俺只道这一生逍逍遥遥江湖过,清风明月任蹉跎,不提防西山虎猛撞着南山鹤,观世音偏遇着阿修罗。你你你,你不是人间美娇娥。一见了你呵,月无光,花无色,鱼也沉,雁也落,纵不能倾城也倾国。怎叫俺冷丁丁把这心念抛舍。兀地不痛杀人也么哥,偏你是俺一生避不开的魔!
她始终勾着头,含着笑,脸上的红晕蔓延到耳朵,却又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一曲终了,她缓缓抬头,看着他,朗然一笑,将钢笔抛开他,起身道:“我走了。”
他柔声唤她:“太真。”她看着他,他说:“小孩儿,过来。”
她摇摇头,说:“再见。”转身便往院子里走。
“四弟。”
他在背后低低叫了一声。她停住,扭头。他站起来,看着她微笑,低声唤:“四弟,子龙。”
脑袋里“嗡”得一声,太真一阵眩晕。原来他都知道的,那个临近中秋的晚上,她凌乱的醉语,她言不及义讲的三国演义,她的少年与梦想,原来他都明白。他微笑着,那样清朗笃定。他从来不是犹疑的人,他有他隐在温和笑容后的坚持,决毅坚定,棱角分明。
可是他喝了那么多酒。
太真镇定下来,道:“我不是温师姐,我不会考历史院,我有我自己的事。”
云生站在那儿,微笑,“我知道,小孩儿,你是你,对我而言,你是何太真,不是任何人。”
她还是摇头,道:“我不会考许先生的研究生,也不去历史院,我不想被任何事绑住。”
那小孩儿站在遍山月光里,蓝色毛衣外套裹得人直而且冷。他想起大玻璃窗前那个她,顾盼神飞的她,她真的是她描述的少年,银枪白马,意气风发,千军万马中闯个七进七出,来去自如。她那样的单纯明利,除了她的心,谁可以约束她?
他只能点头,含笑说:“好。”。
相知何太真
那一次云生的考察结束得很仓促。
第二天他们在墓室做记录,太真在旁边看着杂物。他的笔不能用了,随口说:“太真,帮我拿枝能用的红笔。”他的包很大,东西装得杂,她蹲在那儿翻检半天,终于找到一枝,站起来递给他。他刚碰到笔,她便直挺挺地摔下去。
血一瞬间就浸湿了她的头发,从耳朵下蜿蜒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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