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物之中。
似以夜色凝铸而成的剑锋以锐利之势下行,裁破魔物的躯壳。
黑色的烟气骤然喷发出来,宛如从火山口冒出的滚烫蒸汽。
于同一瞬间,我的脑内疯狂地涌现出嘈杂的声音与纷繁的影像。
——“我还不想死。”
——“我还不想死。”
——“……我还不想死啊!!”
——“求求你了……神明殿下……我不想这么早地死去啊……请救救我吧……”
充斥着绝望的哀求,如潮水一般席卷过脑海神经,把所有回忆都漆上属于别人的色彩。眼泪与哭声糅杂一团,让人喘不过气。
剑在魔物的躯壳中不再动弹,原本紧握着剑柄的手微微颤抖着松开,仿佛流失了所有的力气。不知不觉,我的眸中竟也有了滚烫的热泪。
被那疯狂又绝望的回忆所侵蚀着,我的眼前恍惚朦胧一片。一时之间,我竟无法分清,现在的我到底是处在这座满是风语的山中,还是在那属于别人的回忆深渊里。
肿胀的疼痛弥散开来,我只能喃喃着呼喊着那个最有可能拯救我,也最为被我信赖着的人的名字。
“纱和老师……”
然而,最后一点残存的清明意识在冷静又残酷地提醒着我:她不会来了。
我眨了眨眼,耳膜外那属于他人回忆中的叫嚣声似乎更猖獗了,好似在嘲笑着我的无能和懦弱,嘲笑着我一旦离开了纱和老师,便无所作为、什么也不算。
就在这时,一双手慢慢地抱住了我的双肩。
宽大的手掌交叠在我的身前,足以驱散寒冷的身躯贴在了我的身后。
“爱莉丝?”源右卫门的声音在我耳旁响起:“没事的,一切马上就会过去了。”
他的声音不算太有感染力,淡淡的,又很平和,像是夏日清澈的溪流,慢悠悠地破开了极寒的黑夜,将被春日所融化的碎冰化为流水,一道送来了我的面前。
“我知道了。”我冷静了下来,拍了拍他环在我胸前的手,说:“不要以为你可以趁此机会摸我的胸。”
“……”他松开手,小声地说:“我摸过啊。”
我咬牙,怒瞪他一眼。这一眼,让我发现我的眼眶里还有不明不白的泪水。源右卫门大概也发现了,于是他笑着用指腹替我刮掉了那点可怜的眼泪。
“不要在这里被这种东西打倒。”他对我说:“我还在未来等着你。而且,不只是我,在未来还有地中海啤酒肚大叔和穿着粉色蓬蓬裙的肌肉大叔在等着你。”
我:……
我飚着两条宽面条泪疯狂地冲向了魔物进行自杀式袭击。
这样的未来谁要啊!我还是选择死亡吧!!
我重新握紧了剑,用漆黑的剑身直直劈裂了这庞大的魔物。它直面我的身躯上,恰好有一张属于人类的脸。那张苍白又扭曲的面孔用凸出的眼珠瞪着我,半眇的白色眼珠中残余着我的倒影。它很不甘心地张开嘴,想要在消散之前再朝我身上扑上一扑。
“魔力……”
带着不甘与贪婪的嘶吼,那只巨大的魔物陡然化为一团冲天的黑色烟气。
它消散之时,属于它生前的回忆又逐渐涌入我的脑海。与先前纯粹的悲伤和绝望不同,这一次的回忆,慢慢地勾勒出了属于它的完整人生。
那段记忆便如快进的电影一般,飞速地从我眼前碾了过去。
海边的渔村,年轻的父母,每天迎着潮起潮落奔走在平缓的沙滩上。穿过峭壁摘娶鹅颈藤壶,在院落里用晾晒的渔网玩耍。
第一次见到汽车。
第一次见到火车。
第一次见到两层以上的楼房。
第一次见到穿着鲜艳裙装,美丽如同洁白贝壳的女孩。
我就像彻底经历了一遍属于他人的完整人生,直到病床上方的天花板渐渐隐匿在黑暗之中,我才从**的记忆泥潭里爬了出来。
大口地喘了两口气后,我心有余悸地扶着额头。
——这一次,似乎没有那么地绝望和恐惧了。
因为我所体会的,是有欢笑又有泪水的完整人生吧。
我顿了顿,立即朝着道场的方向跑去。沿着来时的路跑过被灌木丛和落叶满覆的小径,我重新进入了古朴老旧的道场。屋宇的房檐上还挂着数日前的雨水,被山风吹起的落叶徘徊在空中悠久不落。
“纱和老师——”
伴随着我惊慌的喊叫与跌跌撞撞的脚步声,进入我眼中的,是极为不妙的一幅画面。
纱和老师半跪在地上,以手支撑着自己的躯体。向来美丽而庄重的面庞,此刻满布汗水。那端庄清丽的五官,也显得略略扭曲可怕。
而余下的四个人,便如无事人一般,在旁冷眼旁观。
小仓文子对着妆镜,从容优雅地添补着口红。末了,她用手帕擦了擦唇角,露出娇艳精致的笑容来。妆镜合上时那声“啪”的轻响,让我内心一跳。
“山阶宫纱和。”小仓说话了,神态悠闲。
“原本,我只是想借用你的某位学生作为人质的。但是托了‘倍化’的福气,现在,所有人类都沦为了梦的傀儡,深陷于美梦之中难以自拔了。”
纱和老师抹去额上涔涔的汗水,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怎么可以对人类出手?!”
小仓的笑容愈发绮丽。
“试问,有谁不渴望无尽的宝藏呢?也只有你这样,被自己一心渴求的理想所蒙蔽了双眼的人,才会认为所有的人和你一样天真单纯吧。”小仓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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