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来不及,岂会趁机记录文墨作小人行径。今次一行,纯为私事,不涉官场,请老太公放心。”
持盈虽然看不见夫子此际的举止,但不妨碍她耳朵听得一清二楚,因此格外震惊,夫子竟然会有将姿态放得如此低的时候,还格外彬彬有礼,谦逊有加。“我的夫子不可能这么通情达理!”——持盈脑内。
姜老太公何等人,自然不会别人说什么,他便信什么,尤其是在他的手册里为子孙标注五星警惕的对象说出来的话。退而求其次,得到一个口头承诺也不算糟糕。姜老太公点点头,摇头晃脑仿佛站立不住:“嗨呀,老朽老糊涂了,我的乖孙呢,还不好生招待客人?”抬杖敲到龙泉脑门。
姜辙无奈:“爷爷,我在这,您还是去歇着吧。”
姜老太公唉声叹气,一步一悲叹:“老了,被嫌弃了,心肝小宝贝快陪陪太爷爷,下次就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太爷爷了。”
持盈失明的事情,没人愿意告诉姜老太公。白行简眼神示意冯聊跟上,冯聊万般不情愿也只能去给持盈导盲,免得这一老一少摔着碰着,同时保证持盈在太爷爷面前不露馅。
“嗨呀,小宝贝的这个丫鬟不错,今年多大了?有没有许配人家?”
姜辙不客气地吐槽:“爷爷您都一百零五了,就别老想着纳妾了!还想不想见到您的曾曾孙女了?”
说到“曾曾孙女”的时候,姜辙刻意看了眼白行简,却见其神色如常,不知是藏得深,还是并无其意。自诩风月老手的姜辙在见到持盈对白行简的依赖时便看出了端倪,但他看不明白兰台令的态度。如果可以,他当然不希望亲侄女折在此人手里。
姜辙在府中主厅单独招待兰台令,侍女看茶后全部退下。主厅可见院中古朴景致,白行简品茶看景,由衷赞赏:“韬光逐薮,含章未曜。西京姜氏别有格局,名不虚传。”
姜辙一笑:“陛下收拢天下,世家没落,大势所趋,韬光养晦亦不过延缓数年罢了,什么格局不格局。我觉得倒没什么所谓,看看书,弄弄香,人生一世倏忽而过,执着什么望族什么门阀。只是,我看兰台令倒是心有格局,叫人看不透。”
白行简放下茶盏:“此际既无旁人,姜二公子何不直言?”
姜辙正身:“兰台令究竟所为何来?”
白行简以不容置疑的语气:“我说过,为复明持盈殿下的双眼。”
姜辙紧追不舍:“如何复明?”
“寻到药王谷,我自有办法。”
“药王谷不是传说吗?”
“既是传说,姜二公子为何这些年一直在寻找药王谷?”
姜辙愣了一愣,不再隐瞒:“寻找药王谷的何止我一人,广陵侯为了引出你,究竟用了哪些手段?”
白行简平静无波:“他劫持了我的恩师。”
姜辙试探:“朝廷可以用很多手段来解救你的恩师。”
白行简摇头:“除此之外,我还要解决私人恩怨,朝廷会阻挠我。”
姜辙当然知道私人恩怨是什么,与那本重生话本的故事大同小异,他同样利用了话本。两人心照不宣,故意避而不谈。但他忽然想提一个难题:“解救恩师,解决私人恩怨,复明持盈双眼,究竟哪一件才是你最直接的动机?”
白行简面目冷静,甚至称得上冷峻:“这个问题重要么?”
“不重要,只是想看看兰台令心中的格局。”
☆、第59章无忧亦无怖
持盈回到姜府老宅一事,并未告知全族,然而姜府眼目众多,消息终究是走漏到了几家同族耳中。储君到西京未公开身份,便算是以姜氏子孙身份回宅探亲,那几家得到消息的同族不好过于郑重,更不好怠慢,于是派遣了一帮少男少女前来探望。
持盈到西京的第二日,便被一群同龄人包围了,她凭记忆里的声音辨明兄弟姐妹叔侄爷孙——因姜氏家族庞大,同龄人里跨越辈分的比比皆是。很快,持盈在小黄的导盲帮助下,与少年们玩作一团,前院侧廊后花园,遍闻少年欢声笑语,比过年还热闹。
闹腾累了,少年们坐在临湖小榭里,分别向持盈描述西京趣事,持盈抱着小黄仔细聆听,时时被逗笑。少年里故事讲得最好的却不是姜氏子弟,持盈隐约记得是小时候一起玩过的表兄。持盈一面听着,一面又觉得假如这个故事让夫子讲出来,肯定是另外一番景象。念头触及白行简,她的心绪就不太宁静,表兄的故事也听得七零八落。
不知怎么回事,一到西京,夫子的心思就变得飘忽不定,连对自己也冷淡了许多,持盈已经一晚上、一早上没有见到夫子了。一路都是形影不离,如今忽然不见人影,夫子变得遥远起来,持盈心中空了一块,身边的故事也不能填补。
少年们哄然大笑,笑声荡过湖波,抵达湖心书斋。姜辙推开窗,眺望湖岸,语带羡慕:“青春年少,真好啊。”他转头饶有趣味看向身边人:“兰台令会有这种感觉么?”
白行简从落款“南园小生”的画卷上抬起头,目光投向湖岸,在一众形形□□的少年中央准确捕捉到持盈身影:“岁华何倏忽,年少不须臾。”
姜辙拿镇尺笑呵呵指向对岸,如同介绍的口吻:“那是团团姑母家的孩子,是团团表兄,从小玩在一起,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如今两个孩子都大了,两家也都有那个意思。三弟……啊凤君,也同意,不知陛下会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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