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眉来。
她的眼下有抹不去的乌青,往日端庄而又华贵的面容,今朝却只带着那股苍白的面色,透出几许遮不住的疲累来。
赵妧心下是叹了一口气,她伸手把王蕙那双露在外头的手放进了被子里,才坐在了榻边的圆墩上。
王蕙却依旧未醒。
在这个午后,她做了个梦,梦中有赵敬,亦有谢蕴。
也是,这样的一个四月天,他们二人于一株桃花树下,摆茶看棋,写字看书,甚是快活。
她看了许久,是想上前,却到了梦醒之时。
王蕙睁着眼,未说话。
那梦中景象皆化为虚无,唯有他们的音笑面容依旧晃荡在她的眼前。
赵妧见人睁开眼,忙搁下手中书,开口与人一句,“母亲醒了?”
王蕙闻声,便侧头看去,见是赵妧。
她的面上是刹那间的恍然,而后才带了几许笑。她撑在榻上,是要坐起身来,与人说下一句,“妧妧来了。”
赵妧忙伸手握住人的手,扶人靠在那床檐上。才又新添了一盏温水,奉于她,笑着接道,“母亲今日睡得不错,醒后面色看起来也好。”
王蕙接过茶盏,饮下一口。
她轻轻笑了笑,却是想起方才那个梦。
梦中的赵敬与谢蕴依旧是最好的模样,而她……却终归是老了。
王蕙搁下茶盏,伸手拂过唇,拂过面,而后是滑至那双眼,说起话来,“往日总觉时间过得太慢,如今生起了白发,挂上了皱纹,才觉着……这时间过得太快,连何时老了都不知。”
“母后……”
赵妧开了口,是想劝人。
可她这话尚未说出口,便见王蕙摇了摇头,先开了口,“妧妧,我知你想说些什么。可人有生老病死,这是循环,亦是这人间规矩——皇权、天家,再厉害,也抵不过那生死簿上一张纸。”
“而我……早已不畏死。”
赵妧拢了一双眉,她仍看着王蕙,心中有万千话要与人说,到的最后却也不过是化为一句,“那大道规矩,我都懂。可是,母后……我已经没有了父皇,你让我如何再承受没有你?”
王蕙依旧笑着,她的双眼依旧温柔。
而后,她伸手拂过赵妧的面容,最后是抚向她的发,才又说道,“方才,我梦见他们了。”
赵妧知晓,这个他们指的是仙逝的父皇与谢姨。
她未说话,只安安静静听人说着话。
“他们倚树下棋,临河煮茶,端的是闲适自得,像极了那年……在东宫的时候。”
王蕙抬眼透过那木头窗棂,望向那外边的无尽春.色。
那年东宫……
也是四月天,也是这样一个大好晴日。
桃花开得正好,春风拂过人的面,让人从心底便生了几许暖意……而她走进后院,见那桃树之下,一男一女对坐。
他们手中握着棋子,有风拂过,吹落了几许桃花……
那年,她十九岁,嫁予赵敬两年。
赵敬温润,待她极好。而她亦成了这汴京城里,人人羡慕的太子妃……
那年,谢蕴十七岁,将将差她两岁。
名动汴京的谢家女,自及笈之后,上门求娶的人便不断。
那年,赵敬二十岁。
东宫太子,下任天子,温润如玉……这汴京城里又有哪个女子,不爱慕他?
那年的他们,是最好的模样,最好的年纪。
可也是那一年,他们的关系头回呈现了裂痕。
王蕙永远不会忘记……
那年桃花树下,他二人对坐,风吹落桃花,而他二人相视一笑……
是最般配不过的模样。
———
王蕙依旧看着窗外春.色,继续缓缓说来,“你谢姨,嫁进东宫的时候……也是这样好的一个春日。满满一院桃花,远远望去便让人觉着好看极了,可这满园桃花,却都不及她十八岁那年,红盖头下的那张脸。”
她尚还记得那日,赵敬与谢蕴成亲那日。
烛火下,赵敬掀开了谢蕴的红盖头,露出了那张细细描抹过后的精致面容。
那样清雅的一个人,精心打扮后,却是如何都遮不住的明艳。
让他失了神,亦让她……也失了几分神。
王蕙轻轻一笑,她看着临窗那一枝桃花,又道下一句,“那之后,我再未见过这样好看的桃花。”
赵妧看着她的母后,母后依旧带着得体而又端庄的笑,说来的话也是和缓而带着几许愉悦的。可她的心下,却有几许酸痛……往日,她只知父皇温润,母后尊贵,谢姨清雅。
他们从未吵过架,亦从未红过脸,这样好的三个人,合该是在一起的。
于她的心中,这是最适合的三个人。
可如今,她成过婚,心中思绪自也与往日不同——
若是真心爱过一个人,又如何舍得把他割舍于人?
赵妧依旧看着她,却不知该如何诉说……不管她如何想,那都是长辈们的一桩旧事,又如何能让她这个晚辈来置喙什么。
王蕙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是又说来,“你父皇,是我见过的,再好不过的人了。”
“为君,朝堂上下,天下百姓,谁不臣服他?”
“妧妧——”
王蕙唤她一声,而后是道下一句,“你莫觉得这让天下人臣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的父皇,用了一生,才让他人至今想起,都要好生夸下一句……这个,你哥哥便是在位多少年,都是比不过的。”
“为夫,他不重女色,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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