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医生三十年练就一身玲珑心思,如今却一朝砸了招牌,好一番搜肠刮肚才将将拼出一句话来找补:“也怪我,好好的日子提什么死不死的,我就是随便说说,你别往心里去,咱们身后都有父母亲人,同生共死什么的都是不负责的瞎掰扯,以前是以前,现在一切都过去了,咱们以后都平平安安的,先定个小目标,活到满百怎么样?”
言晏明显疑心未消,但仍是配合地回道:“你倒是贪心,还有七十年,你慢慢熬——走吧…回家。”
只是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小c-h-a曲,被于笠初轻易抛到了脑后,却显然并没有轻易放过言晏。
这一晚,言晏在于笠初入眠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才艰难入睡,睡梦中,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他平时脑内多思,所以入睡多梦,只是还从没有哪次的梦境比如今这次来得更加真实,他感到自己一睁眼置身于步行街的书店内,落地窗外柳絮飘得热烈,眼见已是暮春。
他此刻站在店内的料理台后,面前站着凑在吧台边的人有一双他熟悉的笑眼。
他看见于笠初随手放在吧台上的书里别着校庆拿回来的书签——是了,这天是校庆刚过没几天,于笠初下班得了空就来了书店,两人在校庆那天经历了一番推心致腹,此时比起朋友,似乎更多了一层暧昧的意味在里头。
想到这他便又觉得奇怪起来,明明自己在梦里站在于笠初的面前,却觉得自己的意识又凌驾于整个画面之上,他附身在“自己”的身体里,却并不与“自己”的意识完全相通。
对面站着的于笠初似乎也并不像他所认识的那个一样,面前的人的眼中显然多了一层熟稔的情意,然而来不及等他细思其中关窍,他便听见那人开口说道:“我连吉他都没向你要回去,你倒还觉得这店里缺什么东西?”
下一秒他便听见自己并不受自我意识控制地回道:“店不缺东西,我缺。”
于笠初看起来像是并不惊讶,笑眼弯弯地顺着问道:“缺什么?”
“缺个男朋友。”
“那你要不要考虑考虑我?”
这回,他看到“自己”正专心在料理台后拉花的手骤停,接着笑意沉入胸腔,直感到一瞬间心神俱荡:“好啊。”
他一瞬间醒悟过来自己是在做梦,却又没来由地觉得,梦里的一切似乎都曾真实地存在过。
紧接着下一秒,他感到意识抽离躯体,身处的环境物换星移,不断变换的片段仿佛走马灯一般在眼前一一浮现。
他看着自己躺在沙发上玩手机,脑后的边几上放着于笠初的笔记本,那人忙着写论文,想让他腾出点位置,他不肯,便见着那人无奈叹了口气,也不惯着他的臭毛病,干脆直接趴到了他身上,将双手从他脑袋两侧伸到后面摸上键盘,形成了一个状似横躺拥抱的动作,两人的颈侧相贴,幼稚又呷呢地用这个姿势互相较着劲,没一会都感到身子发酸,最后双双笑了起来。
接着片段骤停,眼前转而亮起了其他的画面。
路灯下互踩影子的追逐,情动时交缠压抑的喘息,以及夜半三更临窗夜谈,他听见自己无所顾忌地同身旁的人直抒倾诉,也看见自己于漆黑夜色中依然明亮如炬的眼睛。
“时光可贵,是因为时光从不重来。”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既陌生又熟悉,接着画面急转直下,他看着画面里陡然出现了一个蜷缩在角落没了生息的孩子,手边落着那张千疮百孔的遗书,而等他最终看清地上那个横陈的孩子究竟是谁时,直感到自己胸腔的震动和画面里的“自己”重新合二为一,身上的血液似乎都在顷刻间冻结。
他看见“自己”接到电话夺路奔出,看到“自己”在半路被祁闻拦下,对方怨毒的眼神无丝毫掩饰,浸满了淬毒的嫉恨和嘲笑。
“你害死了那个孩子,还想再害死他妈妈吗?”
他看见“自己”疯了一样挣脱了对方掌心的桎梏,脑子里理智的弦被自责和逃避拉成了一张撑满的弓。
他看见“自己”躲在没人的角落,抖着手拿出手机发出了一条短信,却不知那条冰冷的简讯最终流向了何方。
这些零碎的片段变化太快,言晏尚来不及回味便被拽入了下一个场景,这回他感到自己的意识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躯壳里,视线之内的景象却从眼前的人群渐渐移到了y-in云密布的天空。
——原来是他从顶楼的边沿直直坠落,剧烈的疼痛却只发生在一瞬,接着意识便沉沦了下去,再醒来,自己却已经站在了急诊大楼的门外。
他重新成了一团抽离的意识,就这样站在一旁冷眼看着盖着白布的尸体从自己面前平稳滑过,接着,他便看见视线之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看着不远处的那个人踩着无措又强自镇定的脚步,像个毫无生气的提线傀儡般动作僵硬地拿出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强撑的背影却又在几秒后以r_ou_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下一秒便转身拼命冲向了一旁的盥洗室。
之后的一切都像被风吹起的书页一样快速掠过,一天又一天。
在他离开以后,于笠初很少哭,除了最初的情绪起伏后,表现便一直都是淡淡的,直到有一天,那人躺在床上睡了很久,醒来像是刚经历了一场大梦,紧接着浑身颤抖地哭了一场,却死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看着他起床煮面,看他坐在桌旁缓慢进食,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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