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前的高中同学不是同学吗?还有初中同学,小学同学。”何妈一边说一边用余光在何许人放在床头的手机上打量,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何许人深深地看了自己的母亲一眼,翻开书只回应了一声“嗯”。
何妈本想借着这事发发难,可自己的一木奉子就像打在了棉花上无处发力,只能心情郁闷地带上门离开。
何许人在确定了母亲的脚步声消失后才重新拿起手机,指纹识别解锁,页面显示的还是和徐然的聊天对话框。
“我好想你。”徐然的一句话孤零零地挂在对话框里,何许人还没作出任何回复。
“我也是。”何许人删删减减,还是把最想说的话发了出去。
徐然立刻发起语音通话,来电铃声响起不过两秒,门外又有了异动。何许人迅速挂断,关机,把书盖在自己的脸上,脑子乱得像失了信号的电视机雪花。
再过一周就是除夕,何许人跟着父母带着大包小包的保健品去了乡下的爷爷家。回老家一路尘土颠簸,何许人却像是个异乡人一样,毫无归属感。
爷爷n_ain_ai叔伯姑婶并不知道那件被父母藏得很好的事,何许人也不想提起,他并不知道这些名义上血浓于水的亲人是否也会像父母一样把自己推向那个炼狱,他只希望在他们眼里,自己只是那个因为封闭复习而身体出问题的乖孩子。
何许人惧怕身边人的的有色眼镜,惧怕父母用猩红嘴唇对自己说出关于爱的任何字句,连带着惧怕着一切爱着自己的亲人朋友的好意。
何成器回来前一直叮嘱着何许人要多陪爷爷n_ain_ai说些话,可何许人在进门喊了两声“爷爷好,n_ain_ai好”之后就像个闷油瓶子一样不再说话。
大屋的液晶电视是年前才换上的,屋里也装上了无线网,这一切都是何爷爷为了这个争气的孙子做的,他听说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玩手机,可是眼前的孙子却没有对这些表现出多大的兴趣,只是低头不停地用铁丝钳拨弄着烤火篮里的木炭。
何许人很喜欢现在的氛围,父母为了晚上的团圆饭在厨房里忙进忙出,无暇顾及自己。傍晚时分,天边已经开始炸起了烟花,电视台还在播放着春晚的彩排,年味十足,何许人也觉得孤独十足。
大屋正中搬来了大桌,一盏明亮的白炽灯高高悬在桌上,j-i鸭鱼r_ou_陆续摆满桌面,空气里的酒r_ou_香都让何许人觉得分外恍惚。
如果我没有去过那个地方,这一切是不是还能和以前一样?何许人一遍又一遍地问着自己。
“许人,多喝点这个土j-i汤,爷爷年前特意养肥了就等着给你过年吃的。”
“许人,大学累不累呀?你看你都瘦了……”
“来,许人,吃个饺子,说不定就能吃到福气呢……”
一勺饺子被盛到碗里,何许人频频点头接受着来着亲人的好意。
饺子是大妈做的,里面塞满了手打的牛r_ou_馅儿,鼓鼓囊囊的,饱满得像一个个小元宝,还是何许人爱吃的味道。
一口包下一个大饺子,何许人细细咀嚼着,牛r_ou_和香料的汁水在齿颊间爆开,一下又把自己的记忆拉回了小时候。
“大妈,为什么我们总吃猪r_ou_馅的饺子啊?我觉得牛r_ou_也好吃,为什么不吃牛r_ou_馅的呢?”
“许人喜欢吃牛r_ou_馅的饺子啊?喜欢大妈就给你做……”
……
何许人的眼睛被热气蒸得发红,低头让眼泪落入碗里,然后再不着痕迹地把泪水抹去。
“咯吱——”何许人感觉自己的牙齿被硌了一下,吐出来一粒小小的红豆。
红豆明显是煮熟后再塞进去的,颜色还有些发暗,但在暖黄的灯光下还是透着甜蜜的红,这是“福气”。
新年能在饺子里吃到“福气”的人,新的一年都会福气满满。
“哟!许人吃到了!”大妈发福了许多的脸笑成了一团皱起的山。
“福气到你身上喽!”n_ain_ai捂着牙床早已荒芜的嘴,脸上的皱纹里也夹着无数的暖光。
何许人笑着点点头,把红豆用纸擦干净,小心地放进羽绒服的内衬口袋里。
年夜饭过后,是雷打不动的全家看春晚环节。所有人的手机都响个不停,一声声祝福化作电波和文字跨越不同的距离来到每个人身边。
何许人打开手机,消息页面跳个不停,红色的消息数涨到了99 ,都是祝福的话。
何许人没有群发消息,而是一条一条地打开,再送上一两句简单却又诚挚的问候,他不知道对方是否能感受到自己的用心,可他很喜欢这种一对一说话的感觉。
徐然的消息被淹没在大多数人中间,何许人回复了几十个人才发现。
徐然给何许人发的是自己在家里拍的照片,徐然站在窗边,窗外是深紫色的夜空,无数簇烟花在他的背后绽开,像天幕以银光作画,画里有自己的意中人。
何许人莞尔,拍了一张电视春晚的照片给他,并留言:“新年快乐。”
何许人并没有在和徐然的对话上耗费太多的时间,只是后面给其他人的回复都不自觉地敷衍了许多。
春节联欢晚会时间太久,爷爷n_ain_ai上了年纪不能熬夜,只好先去睡觉。
回房前,何爷爷衣服口袋里抽出一个红包递给何许人:“早点睡觉,以后都要高兴。”
何许人接过红包,道了声谢,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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