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是惊喜,可没等喜色漫上眼底,继而又袭来了铺天盖地的心悸。
因为赫戎静静躺在那里,一动不动,露在衣袖外的手指苍白至极,干涸的血迹从耳朵里蔓延出来,细细审视,他竟连胸膛的起伏都不见,像是已经……
祁重之身形虚晃,强稳住凌乱的心神,逼迫自己近前半步,脸贴到了铁栏杆上。
“赫戎……”他咽了口唾沫,微微提高声音,“赫戎!我来了!”
我来救你了,你转头看看我。
……可那厢静得毫无声息。
彻骨的寒意瞬间钻入肺腑,祁重之手脚冰凉,蹲下身来,胳膊c-h-a进栏杆之间,颤抖去抓够赫戎的衣角。
他突然有点说不上来的急躁:“赫戎,赫戎,我来了,你醒一醒啊!”
“醒一醒啊!”他眦目大吼,“济世峰的牢房就那么好睡吗?给老子起来!”
“他没死,”李兆堂的声音自后幽幽响起,“不过再也活不过来了。”
他刚刚处理完硝石,款步向祁重之走来,浑身不见伤处,仅是衣角沾了些难洗的灰尘,让他觉得有失体面。
不过看着祁重之现下的模样,他的心情便又好了不少。
祁重之并未回头,他紧盯着赫戎,一双手攥得栏杆咯吱作响:“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他提起这个,李兆堂的语气霎时变得轻快起来:“如你所愿啊,我取出了他脑子里的蛊虫,替他完成了必生心事。啧啧……你猜怎么着,拿出来的时候,虫子还是活蹦乱跳的呢,给他疼的呀,满地打滚,真是可怜。”
他故意将当时的凄惨场景三言两语描述出来,往祁重之脑子里扎钢钉似的,硬逼着已不堪重负的他听。
“你知道他临近崩溃、拿头去撞地面时,嘴里喊的都是谁吗?”
祁重之缓缓回头,眼眶灼红。
李兆堂慢慢咧开嘴:“他说,阿钧,带我走吧。”
可当初推他进火坑的人,却也是他口中时常念叨的阿钧。
祁重之蓦地捂住口唇,弓身一阵哆嗦,鲜血沿着指缝源源不断冒出来,滴滴答答落到地上。
他连咳都咳不出了,肺部艰难抽搐,往里吸进针扎似的的空气,穿透了他的五脏六腑,让他疼得痉挛。
他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他机关算尽,心血燃竭,到头来害人又害己!
他竟是这般没用的废物……
李兆堂哈哈大笑。
笑到一半,突兀由一个苍老的声音打断。
“够了,停手吧。”
祁重之颤抖抬头,循声望去,在赫戎的隔壁,有一位鹤发j-i皮的老者,正朝这边观望着。
老者神态憔悴,浑身没生骨头似的歪坐着,仿若已活了一百八十岁,马上就要寿终正寝。
祁重之意识到,这是传言中的那位老峰主。
李兆堂目中含笑,踱近老峰主的笼门口,手掏进袖中,摸出一枚透明的瓶子。
瓶子里蜷缩着一条肥硕的r_ou_虫,通体泛着恶心的油绿,表皮正随着呼吸缓缓起伏。
李兆堂:“它是济世峰丢失了近三十年的毒蛊,外公,你看,我把它找回来了。虽然只剩其中一条,但没关系,凭我的毒术,完全可以天衣无缝地伪造出另一条。”
他的态度一时间变得有点像要跟长辈炫耀自己做了好事的孩子,可惜老峰主全然不领情。
李兆堂微微皱眉:“怎么了,外公,你不高兴吗?”
老峰主的声音很清晰:“别叫我外公,我没有你这样丧心病狂的外孙。”
这话出口时,李兆堂还纹丝不动举着瓶子,空气都仿佛凝滞了一霎。
片刻,他倏然一嗤,毫无预兆将瓶子向地上砸去,咔嚓轻响后,他的目中迸出愤怒的火光,抬脚狠狠踩中不停蠕动的蛊虫,靴子碾动,将其磨了个粉碎。
祁重之悄悄摸到铁锁前,拿一根铁丝撬开了锁链,他推门而入,跪在地上,抱起浑身冰冷的赫戎。
李兆堂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此居然毫无察觉。
“娘亲对你而言,究竟算什么?”他挪开沾了绿色汁液的脚,低声问。
老峰主眉毛抖动,半晌才道:“这句话该由我来问你,你可曾把她当成你的亲娘过?”
“我当然把她当成我的亲娘!”李兆堂勃然变色。
“那为何要下毒杀她!”
“为何?”李兆堂捏紧栏杆,把脸凑到缝隙间,神色几近有些癫狂,“你问我为什么?你不清楚吗?……她根本就不想活着,人间对她而言才是真正的地狱,她每时每刻都活在难以自拔的痛苦里,我每天晚上都是听着她的哭声入的睡!”
老峰主盯着他扭曲的、充满恨怒脸,没有开口。
“我是在帮她,帮她解脱出去。她太懦弱了,连去死都不敢,可死才是她最好的归宿,死了,就没有烦恼,没有痛苦了,”李兆堂与他视线相对,“名节与女儿的x_i,ng命,哪个更重要?我猜你也选的前者。”
他一语中的,让老峰主的神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李兆堂:“被我说中了?”
老峰主:“她身为济世峰圣女,却勾结外族,丢失传族之宝,毁的不仅仅是名节,更有责任!”
李兆堂:“对,你说得不错。你们满脑子仁义道德,可曾想过,她当年也只有十六岁,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子不教,父之过,她犯下弥天大错,我倒想问问外公,你又为此付出过什么样的代价?”
老峰主愕然愣住。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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