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了。”童喜军忙不迭地说。
“不可能!你的手机一直没有移动。”
此事传为笑谈,有人向童喜军求证,他也只是莫测高深地笑笑,不承认,也不否认。此刻,姚爽又打来电话了,他很淡定地说:“我马上就回。”放下电话,他歉意地说:“太晚了,我得回去了,儿子在等我讲睡前故事呢。”
同事们哈哈笑了起来,纷纷说道:“真是儿子在等,还是谁在等啊?”
在同事的讪笑声中,童喜军离开了酒局,匆匆赶回家里,一走进屋,他就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冰窖里,每一个空气分子似乎都凝固了,只见姚爽拉长了脸,训斥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童喜军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道:“跟同事吃饭呢。”
“喝酒了吧?”
“没有。”
“你少骗我,我闻到酒味了。”
“就喝了一点点。”
“你以后离那些狐朋狗友远点儿。”
“怎么叫狐朋狗友了?”
“天天拉着你喝酒还不是狐朋狗友?”
“你那些姐妹拉着你逛街购物,也是狐朋狗友?”
“你嘴巴干净点儿,什么素质?”
“就你素质高?老公跟同事吃个饭,你张口就来‘你死哪儿去了’?你说我死哪儿去了?你就那么巴望着我死啊?”
“我告诉你童喜军,你不要这样跟我说话。”
“你行了,我受够你了,你以为你老几啊?你凭什么对我吆五喝六的?是,我最近是没赚到钱,没赚到钱怎么了?没赚到钱就要看你白眼啊?”
“我怪你没赚到钱了吗?我有说过这话吗?”
“对,你是没说,但我听出来了!自从房子不好卖了,我赚得少了,你就没什么好脸色了,我算看清你了,你就是个见钱眼开的烂货。”
两口子越吵越凶,火力逐渐加大,每个人都口不择言,都以毫不留情地伤害对方为能事。三岁儿子被吵醒了,睡眼惺忪地从卧室跑出来,一头拱进妈妈的怀里,冲着爸爸吐舌头、做鬼脸。
童喜军指着儿子骂:“你个小杂种,你是野种啊?”
姚爽嚯地站起身,说道:“童喜军,你不想过了,咱就别过了。”
“不过就不过,谁离开谁都能活。”
“小迪,咱们走,你爸爸不要咱们了。”
“滚,快滚,滚得远远的,有本事就别回来了。”
姚爽开始给儿子穿衣服,等儿子穿戴整齐了,她拉着儿子的手就走了。后来,童喜军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他会回忆起妻子在给儿子穿衣服的时候,动作很慢,不像平时那么麻利,那时候他才想起来妻子之所以这么慢,是留足了给他后悔的时间,她希望他能出言挽留,可是他没有,他只是冷漠地看了妻子一眼,然后躲进书房,貌似优哉游哉地上着网,实际上却是在生闷气。
自从国家出台多项措施调控房地产市场,他的工作越来越不好做了,买方卖方都在观望,他这个房产中介就只能喝西北风了,他的收入中,交易提成占了很大的比重,房地产市场萎靡,他的工资也跟着缩水,心情当然好不到哪儿去。按说妻子以前也经常打电话质问他为什么不早点回家,每次他都屁颠屁颠地往家赶,见到妻子就赔上一个笑脸。可是最近工作不如意,心情一落千丈,妻子一句再正常不过的埋怨,也能引爆一座火山。
他听到妻子在客厅里大声对儿子说:“走,人家才不管我们呢。”
后来他想到,妻子那时候是给他最后一次机会,一次挽留她的机会。但是他装作没听见,然后他便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妻子带着儿子走了,那时候,他肯定不会想到,这两个人从此之后永远地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那一声关门的声音,成了妻儿留给他的绝响。
妻子和儿子会去哪儿呢?那时候他并没有多想,江城大大小小那么多酒店,哪儿不能睡一宿?他在脑海里勾勒着妻子带着儿子回来时的情景,他想他应该大度一点儿,不追究她离家出走的事,甚至可以装作没有发生离家出走这回事,否则的话,老婆岂不是很没面子?老婆也不是全无是处,他已经决定原谅老婆的冲动了,他突然想起老婆的可爱之处,那还是在几年前,那时候他们刚准备要小孩,老婆躺在床上摸着肚子,懒洋洋地问:“你说我要是怀孕期间一直躺在床上,生出来的娃娃会不会很懒啊?”
“那就不用生娃娃了,直接生个小猪算了。”
“咱要是下个月要娃娃,你的那些‘帽子’就没用了,会不会过期啊?”
“对啊,那怎么办?”
“早点用掉吧,一天晚上用三个。”然后又问,“你说咱要是生个女儿,会不会跟我一样可爱?”
“你很可爱吗?”
“不可爱你当初追我干嘛?”
“我那是舍身挽救大龄青年。”
“那么多人哭着喊着要挽救我,凭什么就你得逞了啊?”
“这个问题得这么看,就像你落水了,好多人都在岸边喊‘救人’,结果就我老实,直接跳下来了。”
然后,老婆就对他怒目而视。
他跟姚爽是同学,大学的时候就恋爱了,在他们学校,女生可以进男生宿舍,男生不能进女生宿舍。他记得一个深秋的夜晚,他把姚爽惹生气了,姚爽把他撇下自己回了宿舍。姚爽住在三楼,他就在楼下喊话给她道歉。
“爽,爽啊。”
楼里的人都在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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