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格尔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呻吟。萧肃沉沉道:“一个招数用不了两次,耶格尔,再拖下去有一天我也死了,你打算用什么方法瞒过方卉泽?”
“该死的上帝……”耶格尔用德语低声喃喃了一句,转身往外走去,“跟我来。”
午夜一点,咖啡壶蒸腾着醇香的热气,耶格尔坐在工作台一侧,双手握着咖啡杯,浅棕色的眼珠看着杯中某个虚空的焦点,声音低沉:“你确实……很厉害,我整理了那么多的材料,以为你会忽略最早期那些繁复而不成熟的数据,只关注最近最新的结论……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有耐心,把所有东西全部看完了。”
萧肃坐在他对面,脸色有些疲惫,但仍旧像往常一样平静自若:“我说过,对于一个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余生的人来说,用来思考的时间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耶格尔勉强地笑了下,说:“我以为那只是你嘲讽我的笑话。”
“一部分吧。”萧肃坦诚地说。
耶格尔再次笑了:“萧,你是一个非常特别的人,又脆弱又危险,明明一只手就能杀死,却像匕首一样让人不敢随便触碰……我有些理解方为什么那么执着地爱着你……”
“不,你不理解。”萧肃打断他,“没有人能够理解并不存在的东西……我们最好永远别提这个话题。”
耶格尔动了下眉梢,也许看出他对这件事极端的排斥,道:“好吧……其实从半年多之前,我就意识到第一代病毒有问题,但我并不想放弃,所以一直抱着万一的希望——也许我的想法再成熟一点,也许条件设计再细致一点,就成功了呢?直到上上周,我还在论证新的方案。”
他叹了口气,道:“也许这就是你们中国人所说的‘一叶障目’吧,我为这个项目付出了太多太多,我不想承认我从一开始就错了,总想着路一定是通的,只是我走的方法不对。”
他呷了一口咖啡,摇头:“你真是残忍,萧,在这样一个美丽的夜晚,戳穿了我人生最大的失败。”
萧肃道:“现在说失败还为时尚早,我研究过你的思路,说真的我是很佩服的,我有七成……不,八成以上的把握,按这个想法走下去,只要有原始样本,最多半年,你就能得到想要的东西。”
顿了下,有些怅然地道:“如果半年后还没有成功,那也许就是我的命吧……命运就像恶劣的孩子,总是喜欢玩弄手里的玩具。”
耶格尔抬眼看着他的表情,棕眸闪烁。萧肃轻啜一口咖啡,低声道:“该死的上帝……”
他用的是德语,与之前耶格尔说的一样。
耶格尔眉端一挑,举起咖啡杯与他轻轻碰了一下,也以德语道:“谁说上帝从不扔骰子,我看他根本就是个赌徒。”
奇异的和平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甚至让人有点惺惺相惜的错觉。沉默片刻,萧肃放下杯子,道:“这个就算是我们专业人士之间的事,我不会告诉第三个人,耶格尔,老实说,你手里是不是没有原始样本?”
耶格尔闭了闭眼,点头,道:“是,你猜的没错,我没有。”
“fuc……”萧肃几不可闻地骂了一句。耶格尔话锋却忽然一转:“但我知道它在哪儿。”
萧肃猛然抬眼,耶格尔道:“它的发现者确实已经死了——别多想,不是我杀的——我在那人临死前,从凶手手中挽救下来一批资料,以及第一代病毒样本。出于一些原因,这些东西不能公开,所以一直由我秘密保管,直到后来机缘巧合,我认识了方卉泽和他的母亲,才开始定向的研究。”
萧肃了然:“所以第一代病毒并不是为了我这种病设计的?”
“这个说不上,但我的猜测,那人之所以将第一代病毒如此设计,主要是为了稳定性,便于运输和携带。”耶格尔说,“你是学生物的,没有什么野外实c,ao的经验,这在我们这个圈子里是常有的c,ao作。”
萧肃表示理解。耶格尔接着道:“我之前也担心病毒有问题,所以在和方卉泽合作之初,讨论elysion的建立时,着重考虑了这一点,决定将基地建在东非,也就是我拿到那人遗物的地方。”
萧肃心中一动:“那间石屋?”
耶格尔点头道:“是的,当时惨剧就发生在地面上,基地东面的那片石屋里……你去过那儿?”
“去过。”萧肃说,“散步的时候郝运来推我进去看过,里面有一些腐烂的桌椅,还有一些探险者丢弃的废品。”
“那儿在上个世纪初,曾是猎人的栖息地,后来西方人入侵殖民,打猎的人少了,就荒废了。”耶格尔道,“大概零几年的时候,乞力国政局还算稳定,一些探险家深入东非大裂谷探险,那儿就成了他们的营地。再后来,以布希娜和她几个义兄为首的盗匪开始泛滥,叛军又总是闹事,渐渐就没人来了。”
萧肃在心里默算着时间,布希娜崛起大概是2008年左右,两年后她和恩古夫秘密结婚,在丈夫的支持下发展成为乞力国首屈一指的反对军。
2017年下半年,由她策划的大规模叛乱发生,之后西北山区就被她和她的人马控制,外人很少再进入林地。
而耶格尔是在2017年春天博士毕业的,几个月后他加入了一个美国的医疗机构,随队来东非工作。
那么,基本可以确定耶格尔所说的“那个人”,就是在2017年春夏时期来东非探险,并发现那个远古生物样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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