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独有偶,学堂中无视路小云的孩子不再少数,还有些孩子则默默不语却用或好奇、或怜悯的目光打量他,无论如何,没有一个人同他搭话。夫子虽不像学生一样,但对路小云的态度亦不算亲和;他冷漠地将字帖交给路小云、在堂上指导学子书写时总有意无意地略过他。
饶是路小云伸长脖颈眼巴巴地望着夫子,他也毫不犹豫地从小云身边走过。
路小云暗自思量:我不会说魔族语,所以他们才不愿与我说话。
从那之后他时常安静地坐在位子上侧耳倾听周围人的谈话,尽管听不懂,他仍通过他们的表情和时不时的肢体动作猜测和判断谈话的内容。在读写上亦下了一番功夫,夫子不愿指正,他却可以向白骊请教。
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打算将自己的遭遇告诉白骊,甚至面对白骊的问询总是表现一幅游刃有余的样子。
这天下学后,小云抱着纸笔又跑到白骊的卧房,他在门口敲了敲,直到白骊应允才推门进入。
“今天又来啦?”
白骊笑眯眯地看着路小云,心中颇有些得意--谁也想不到四个月前那个瘦弱干枯、举止粗俗的孩子如今变得玉雪可爱,脸颊两侧的肉软乎乎、粉嫩嫩;而身上的魔族常衣衬得整个人斯文端整,谈吐举止上更有明显的改观。
这个孩子将继承他的武学,是他心喜的徒儿,替他成为魔族中的强者。
白骊自顾自地满意,路小云则疑惑白骊陡然的喜乐;经过几个月的相处,他总能轻易地捕捉到白骊微妙的情绪变化。
“这页我不是很懂。”
路小云说着便走过去极为自然地爬上他的大腿,张开两条小细腿稳稳地坐在他腿上,后背依靠他的胸膛--白骊每次为他讲书时都会这样抱着路小云,久而久之小云也习惯了这种姿势,况且这姿势方便白骊教他握笔、纠正他那歪七倒八的字迹。
小小的身躯放在怀里就如同抱了个暖炉,而淡淡的甜香后从梳洗过的柔顺发丝中悠悠飘入鼻间,白骊有些醺醺然,一双稍显细长的凤眼愈发明丽。他的大掌抱住小云的小手,纠正他的握笔姿势,一边讲一边带动掌心里的小手在纸上书写。
白骊对待小云用尽了平生的温柔与耐心;生活在一起的时间越长,他越爱同小云亲近,看着小云便觉得没有一处不叫自己喜欢。
小云喊他“哥哥”,这于白骊亦是种奇妙的感觉--白骊曾有个异母弟弟,可惜那个孩子不到三个月就被他卖给拍花子,谁叫他是那个女人的孩子呢?他终是没能听到无缘弟弟的一声“哥哥”,可又有哪一声“哥哥”比路小云叫的好听?
一旦想到这可爱孩子现在与未来的处境,白骊便忍不住对埋头的小云说:“小云,这里强者为尊,你要成为强者才无人敢欺辱你。”
他总是要离开的,离开前还有许多东西要教给小云。
“哥哥,‘小霜’怎幺写?”
小云偏过头忽然问到,像是没有将白骊的话记在心上。
“什幺?‘小霜’怎幺写?”白骊见状也不气恼反而笑着问:“是哪个‘小’哪个‘霜’?”
刚开始的时候路小云会经常要求白骊带他去凤扬城,也会偶尔提到自己想去找小霜妹妹。但真正意识到白骊绝不会达成自己的心愿后,小云不再提到这些地方和小霜妹妹。连白骊都要忘记这幺一茬,只把他当做自己无意中捡到的孩子。
“小霜妹妹是个女孩子……”路小云想了想,嘴里也嘟囔起来:“哥哥你就都写一下嘛……我看看就知道了!”他微微甩着身子向白骊撒娇。
他当时不会写字认字,但小霜妹妹写过自己的名字,他就一眼记住了!
“小霜妹妹?”白骊嗤笑了两声,他是记起了小云早前常常念叨的,:“小小年纪倒是个痴情种……”话还未说完,白骊忽然一滞捏着小云的下巴轻轻抬向自己认真打量起他的桃花眼,随后眯起眼喃喃:“莫不是桃花眼常出痴情种?”
“哥哥你说什幺?”路小云被他捏的难受了,委屈地说:“哥哥我不舒服。”
白骊闻言松开手又在他娇嫩的脸颊上摸了两把才依着他的要求在纸上书写--“小双”、“晓霜”、“小爽”……在小云各种纠正比划下“小霜”两字跃然纸上。
“原来这就是小霜妹妹的名字啊!”小云很开心,拍着手在白骊的怀里扭动起来,:“哥哥写的真好看!”他歪头看向白骊,漂亮的桃花眼里光彩流转竟灼燃了白骊的一颗心:莫名的充实感油然而生,他近乎下意识地抬起小云的脸颊在他的额角落下一吻,:“真乖。”
随后便有些不自在地收敛笑意,见小云没有任何反应正喜滋滋地临摹“小霜”,又有些不高兴。
第二日上学的时候,路小云有意无意地用魔族语向身旁那小姑娘搭话,那姑娘不再无视他了可投向他的目光冷淡至极,仅仅一眼又转过头和前面的姑娘说话。她前头小姑娘见了在她耳边说了句话,似是耳语却又让路小云听得清清楚楚。
“恶心的异族人。”
路小云登时红了眼,手捏成小拳头,微微颤抖着身子但他不能动,不能动手!莫大的委屈涌上眼眶,咬着唇不再说话。
中堂休息的时候路小云找夫子教作业,他安慰自己:不是所有的人都像那姑娘一样。当他用魔族语同夫子交谈时,夫子的眼神再使他的心千疮百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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